“你说本,本公子是猪皮稻草人?”
江月明转过身来,故作轻松:“没有啊。”
“我都听见了!”那稻草人愤愤不平。
江月明向来撒谎不打草稿,“你听错了。”
稻草人:“……”
过了会儿,那稻草人又问她道:我这是在哪儿?”
江月明道:“云州落山城,正挨着雍州。你现在在的地方是贫道开的医馆。”
江湖守则第一条: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她未去问为何放入水中的山神异未用稻草来填,而教眼前这个少年落了水中,还会用龟息功。
这位少年脸色苍白,透明得像张纸似的,愈发衬得漂亮的眉眼像是细细描上去的墨色帛画,如今正盯着她细瞧。
江月明被他瞧得有些不自然,在榻前坐了下来,拂袖与他斟了一盏清水,“不必瞧了,是贫道在河边救的你。不过用不着你报恩,给贫道的出诊费结清就好。”
少年将目光一敛,问道:“敢问道长的诊费几何?”
江月明莞尔一笑:“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两。”
“五十两?”少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抢劫啊?”
江月明掰着指头与他一件一件清算,“唔,你瞧啊,我这医馆离发现你的叠清河少说也有三四里,这么热的天可是我独个儿把你送回来的。再说了,你还使了龟息功,换了旁人便只当你死了扔在乱葬岗,我还把你救活了呢……”
“如今火上还给你煎了药,五天一个疗程,少说你也得三四个疗程。柴火钱、药材钱不也需结算一下么。”
许是她说的太过有理,这少年便不再答话,伸手便在身上翻找。可他在袖中找了找,又在怀中翻了翻,最后却连半个铜板也没摸出来。
他冲江月明笑了笑,道:“我这突遭厄运,身上竟半文钱也未有。但我瞧着你一个姑娘家行走江湖一定百般不易,不如我做你的侍卫如何?”
“想以此抵债?”江月明将给他倒的茶水端了回来,“那我可不依,贫道的眼睛只认钱。”
那少年道:“方外人士不应慈悲为怀么,你怎得如此贪财?”
“方外人士也要吃饭的呀。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这家徒四壁你也瞧见了,外头刮大风,屋里刮小风,所以贫道现在——只爱钱。”
她手一伸,“我瞧你脖子挂的玉坠就蛮不错。”
少年忙去捂衣领,“你要什么都行,但这块玉坠子可不行,这是我娘送给我的。”
“既然如此……那你打个欠条。写清名姓住址,按上手印,再教县太爷批了官章,以后我也好找你讨要。”
但少年笑道:“不如这样……我先抵给你做侍卫,你教我作甚我就作甚,等到我赚够了钱便一并连本带利还给你。”
“做侍卫啊……砍柴挑水?”
“可。”
“做饭烧柴?”
“……也可。”
江月明想了想,问道:“那几成利?”
“姑娘说几成便是几成。”
“五成,一年为限。”
“好,一言为定。”
……
梦中场景忽地一转,江月明发现她正坐在一张堆满卷宗的案几前。
她举目四望,见这处屋子布置古朴粗拙,这身后便是望不见头的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码着各色卷宗,分门别类挂了签纸。
此处……好生眼熟。
她的面前正摊着一卷翻开的书目,仔细一瞧,竟是户部的户籍档案。
未及看清上头写的什么,这时她身旁忽地凑近一张爬满皱纹的脸,幽幽问道:
“江相翻这户籍册子已有半个时辰,可是在找什么人?”
她被这人的忽然出现骇了一跳,随即认出了这张脸。
这不是王尚书么……
那她这手里,应是大成世家子弟的户籍册。
“大人——”他顿了顿,神秘地凑了过来,“是不是想招个面首解闷?下官必定给您挑个好的出来,您看这人如何——”
王尚书说着便将一卷画册往她手里递。
“王大人,江某并非是这个意思,您快——”
江月明还未将这拒绝的话给说完,王尚书手中的画卷便倏地展了开来。
只见画中的男子穿着身绯红锦袍,腰系犀角玉带,意气风发地扯了辔头骑在一匹高大的雪驹上,眉眼微扬,俊美无双,勾起的唇角带着笑意,似是透过画纸正玩味地瞧着她。
江月明立时便将此人认了出来,这不是裴安么?
裴安素来喜着颜色鲜亮的锦衣华服,但总是有意低调,江月明不曾见过他何时穿的如此张扬耀眼。
她反复看了许久,便急忙指着画问那尚书,“这,这……这人是谁……”
王尚书将那画卷缓缓卷起,道:“他是近日醉仙楼的头牌,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