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两只纤手一挑,将那该在眼前的长幔给挽了上去,她颇为新奇,喜道:“行之,你这办法不错,当赏。”
裴安闻言便笑,“你哪次不是万般推托,拖着拖着这事情便被你给拖过去了。”
“言之有理,枉本相日日在朝堂与人斗智斗勇,一瞧这帷帽,发现竟还是你的主意多。”江月明道。
“那是自然。”
裴安朝她轻一点头,黑若点漆的眸中闪过几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江月明忙抬脚向旁退了两步,离他站的远了些。
每当这人是这般神情时,这心里定是在打着算盘憋着坏呢。
“那个……我看那边的摊子好生热闹,我去瞧瞧……”
她自认不是对手,胡乱找了个理由便要开溜。
此时裴安却快她两步已然走至她的身旁。
“大人。”
“啊?”
江月明习惯性地扬首抬眸,忽见裴安伸手在她鬓边一探,似是在她鬓间别了件什么东西。
她正要去摘,裴安却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轻声道:“莫要乱动。”
江月明兀自一愣,裴安却趁着这短暂的一瞬功夫,将她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江月明生得冰清玉润,这么一朵似白微红,雅中带艳的花儿别在她墨如乌云的发间,霎时便给她的眉眼间染了几分娇艳俏皮,那双清泠泠的眸子柔若春水。
握着她的腕子,裴安半晌都不大想松手放开,还是江月明先反应过来,急急低眸与他错开眼神。
“……你盯着我作甚……”
裴安闻言也急忙低了眼神,松开她细白的手腕,轻咳了一声:
“走吧。”
他刚走开,江月明便赶忙将这鬓间的物件给取了下来,拿在手中一瞧,这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这不是她官帽上的绒花么,这人什么时候给它取了下来?
她两步追上裴安,兴师问罪道:“登徒子,谁教你给我别簪花的?”
裴安将那绒花接在手中,笑道:“我瞧着它好看罢了。你先戴它一会儿,我再与你买朵更好看的。”
他说着便又是一抬手,将花向她鬓边簪去。
江月明得了教训,立刻便将帷幔放了下来,步子还往旁边移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裴安见状便笑,“你躲什么?”
“我,没躲什么。”
“没躲什么,那——”
他将两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着笑意故意地向她身旁走了两步。
她身姿高挑,穿上那身宽大繁复的官袍才能显得衣袍潇洒,风姿翩然;而裴安比她要再高上半头有余,这么忽地靠近倒让她……
飘飘纱幔的朦胧影间,江月明见他的身影朝自己压了过来,便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一步,两步……
江月明似乎能听到自己略显慌乱的呼吸声。
裴安在她面前停下了步子,朝她迅速的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迅捷得让江月明来不及反应。
江月明原以为眼前飘忽朦胧的纱幔会被瞬时撩起,再抬首对上那双修长俊逸的眼睛时,那只宽大有力的手掌却在离这曼妙轻纱不至半寸的地方猛地停了下来。
她的呼吸也立时随着他的动作滞了一刹。
此时忽有风来,眼前的朦胧薄纱顺着细窄间隙轻撩开一角,江月明便清楚地瞧见他的手掌缓缓地触在了落于她肩头的素色纱幔上。
只是顿了一刹那,便轻轻地将散乱的垂幔扯了一扯,整了一整,稍稍一抬将这条被风撩开的垂幔缝隙给盖了个严丝合缝。
“行之……”江月明欲言又止。
两人站的是那样的近,江月明嗅得到他衣上的清冽雪松香,可隔了这层轻薄纱幔,她却怎么也瞧不清裴安面上的神情。
隔了半晌,江月明才听得他轻声道:
“无事,我只是瞧着忽然起风了,莫要吹风着凉。”
江月明见他不尴不尬地补了这么一句,便也未再细究追问那簪绒花的事情,赶忙开口转了话题:“今夜难得清闲,又赶上冬月搭灯盏、看灯会解了宵禁,咱们快去街上凑个热闹罢。”
裴安这次并未答话,只是摇头轻笑,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侧,陪着她往前走。
江月明身为朝中重臣,休沐时不是被请进政事堂处理突发的折子,就是在哪处王侯贵族的宴会上与人打官腔太极,在京洛这么些年竟几乎从未再佳节良日里在街上游玩闲逛。
如今得了闲,少年人贪玩的本性便就显露了出来。她似是瞧什么都新奇,掏了十枚铜钱买了包新鲜出炉的梅花酥便在这人群中钻来钻去。
看了相扑便争着学人压赢家得赏钱,看见嬉戏的孩童举了个惟妙惟肖的葫芦糖画便跑到摊子前看老翁吹糖人,兜兜转转玩得是不亦乐乎。
裴安则步履不停地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替她打着那盏螃蟹灯。正在摊子前付香囊钱的功夫,一转头发现那人又不知跑去了哪处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