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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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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点了油灯,依旧有些暗蒙蒙的。

屋内的陈设极其简朴,一方木榻放置在东侧,青色的粗麻帐幔小心敛起,靠窗的榆木桌上放着粗粝茶器。

整个小院不大,歪斜的竹篱笆圈起一方鸡圈,靠墙处还支着一架葡萄藤,绿油油的爬满藤架,几串葡萄在夜风下憨态晃动。

院角还摆着粗陶水缸,水瓢如游船漂浮在上边,一切都是慢悠悠的。

娄弦逛了一圈又回到屋内,此时云婆婆已经醒了。

早上鲁屠来闹事的时候,白小釉怕惊到云婆婆,故施法叫她睡了过去,对外发生的一切云婆婆并不知情。

听闻家中来了客人,云婆婆说什么都要见一见。

她的眼睛在早些年哭瞎了,是白小釉日日夜夜耗尽心血,这才修复一些。

虽不能完全看得明白,可至少能看到眼前事物了。

眼前的姑娘是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靓红裙袍,身形高挑修长,五官看的不清,可也能猜出是个俊俏姑娘。

“听唐道长说,你帮了他一个大忙,可真是谢谢你了。”云婆婆笑的和善。

娄弦以为云婆婆是个愁苦悲悯的老太太,没成想慈爱近人,身体还康健得很。

她细细端详着云婆婆的模样。

一身靛蓝粗布短衣,衣口处洗得有些发白,头上裹着青布头巾,几缕银发从鬓角钻出,随意垂在耳旁。

衣着朴素却得体简约,一眼望去就叫人心生好感。

“对了,明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婆婆下厨给你做。”

“婆婆,你眼睛不好就别忙活了,明日我来吧。”白小釉坐在云婆婆身旁怯怯开口。

平日里她可不是这个模样,只是面前坐着的是娄弦,一想到昨日今日种种,她就觉得这女人可怕的很。

“不用,我有什么想吃的自会告诉唐道长,他会备好的。”娄弦笑眯眯看着唐渡,仿佛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唐渡面无波动。

不等唐渡说话,云婆婆率先开口了:“娄姑娘不清楚,唐道长平时云游惯了鲜少时间留在无垠村,不好叫他动手,还是我——”

“无妨。”唐渡清声打断,“还是我来吧,毕竟,娄姑娘帮了我一个大忙。”

说完,唐渡无声看了眼娄弦。

既如此,云婆婆也不好说什么。

天色已不早,几人准备歇下。

白小釉习惯和云婆婆住在一处,另一间客房长期为唐渡备着,娄弦一出现屋子便不好分了。

对娄弦来说倒是没所谓。

自九巨山脉破封以来,她什么地方没睡过,只要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见娄弦朝柴房走去,唐渡叫住了她。

“你睡我屋。”

娄弦误以为自己听错了,定了脚步问:“你说什么?”

不等回答,唐渡已然朝柴房走去。

见唐渡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娄弦不禁意外:“唐道长,你是要将屋子让给我,自己睡柴房吗?”

唐渡似乎已经习惯了娄弦的阴阳怪气。

这回他的表情没崩,一脸淡定自若看着娄弦:“别动我屋里的东西。”

说完利落将门关上,连一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娄弦。

娄弦“啧啧”两声,拍了拍被柴门溅到衣服上的轻灰,哼着小曲儿去了唐渡的屋子。

她本就没打算睡柴房。

一路走来这么辛苦,好不容易能睡个踏实,自然是睡地越舒服越好。

唐渡此人心底仁厚,定不会真看她一个女子睡柴房。

果然,不费吹灰之力,混到了房间。

打开门,迎来一阵清冽竹香,夹杂着些许墨香。

唐渡的屋子极其简单,桌案上放着几本道书,砚台边缘凝结着干涸的朱砂,狼毫笔端正搁在笔山上。

屋内整齐干净,被子也铺地平整,想来是个板正自律之人。

娄弦扫视一圈,满意得躺在床榻之上。

被子上残留着唐渡的气息,是那抹熟悉的清竹香,闻着让人舒适安心。

娄弦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床了,昨夜又折腾到天亮,此刻倦感袭来,安稳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日光照进屋舍,尘埃在光色朦胧中漂浮,外头暖风飘过,吹动葡萄架上的树叶簌簌作响。

屋内传来一阵饭香,娄弦翻了个身,迷迷瞪瞪睁开眼。

日上竿头,估摸着快过巳时。

娄弦伸着懒腰打开房门,唐渡正端着碗红烧肉从厨房出来。

他轻飘飘看了娄弦一眼,冷不丁说:“醒来的还真是时候。”

娄弦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无非是讽刺她起得晚。

她也不恼,自顾寻了位置坐下。

“多谢唐道长款待。”

嘴上说着谢,却正眼未瞧唐渡,率先拿起了筷子。

那筷子还未碰到红烧肉,唐渡止了她说:“等云婆婆她们出来一起吃。”

“为何?”娄弦故意挑了块又大又紧实的香肉塞进嘴里,当着唐渡的面咀嚼起来。

唐渡:……

两人正说着,白小釉搀着云婆婆从主屋出来,云婆婆爽快道:“不必等我们,娄姑娘饿了就先吃。”

唐渡无言看了娄弦一眼,转身进厨房将最后一碗菜端出来。

几人围桌而坐。

葡萄藤遮了不少日晒,偶有几阵凉风吹来,在这夏日里莫要太惬意。

唐渡话虽不多,可这一手菜确实做的不错。

素炒三丝,清炖马蹄羹,红熬鸡,娄弦就是被这些东西香醒的。

远处传来几声知了,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娄姑娘是哪里人?瞧这模样恐是父母捧在手里长大的。”

娄弦生的高挑,眉目清秀带着些英气。低头不语时又像江南春景,浓淡相宜。

长得漂亮的人总会让人欢喜些。

原闷头吃饭的娄弦筷子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娄弦吐出几个字:“无父无母,野生野长。”

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这菜味道不错。

娄弦从来没有在外提过自己的家人。

无父无母,其实是有的,只是——

他们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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