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弦道了声谢,却没有下山。
她翻身上了庙宇门口处的老槐树,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入夜的仙姑庙寂的瘆人,偶有几声蝉鸣传来,很快又安静了。
万物寂静,越是这种时候越发出点什么声音,在黑夜中才会更清晰。
只是,这声音不是从庙宇传来的,而是娄弦手中的引魂铃。
她惊然从树上坐起,看着手腕处剔透的玉玲。
引魂铃的声音旁人听不见,可娄弦却听的分明。
这里竟然有她的魂珠?这样的好事叫她碰上了?
她利落从树上翻身而下,朝着庙宇追去。
庙宇内,排排烛火被一阵怪风掀起,神女像的影子落在庙宇墙上,静谧清幽。
在神像身后,一只白鼬精倏尔窜了出来,它跳到供台上,舔了舔供盘上早已没了气息的三黄鸡。
鸡脖子处的血液最是鲜美,白鼬精很是满意,不等将血液舔舐干净就迫不及待啃食起来。
白鼬精吃的忘我,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
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从白鼬精身后传来:“好吃么?”
埋在鸡身里的白鼬精猛然抬头,嘴上还沾着啃食后的血迹。
娄弦倚靠在门框处,悠然看着白鼬精惊慌的模样。
顾不得继续进食,白鼬精黑色的眼珠一转,抛下吃到一半的鸡身立刻朝庙宇外逃窜而去。
“想跑?”
娄弦目色促狭,抬手封了白鼬精的去路。
白鼬精撞在封印上狠狠飞回来在地上滚了三滚。
“哎呦!”一声哀痛下,原本摔在地上的白鼬精瞬间化为一个少女。
少女赤着脚,脚上带着一铜圈,一双如葡萄透亮的眼睛委屈又害怕看着娄弦。
娄弦走到她面前蹲下,托腮看着白鼬精:“我本只是来凑个热闹,没想把你怎么样。”
少女惊慌的神色正要放松下来,又听娄弦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身上有我的想要的东西。”
“非死不可了。”
娄弦话音一落,不等白鼬精反应过来,她手中凝了力就要取其性命。
察觉到这女人不是在说笑,白鼬精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在娄弦额头。
“唐道长!”
什么东西?
娄弦不明所以,正要抬手去扯额前的符纸,一面妖幡倏尔飞来。
好在娄弦反应够快快速侧身,这才没有被妖幡伤到。
她扯下额前的符纸将其揉成一团,还未发作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又是你?”
娄弦抬眉,将手中的符纸丢到一侧,意外道:“好巧啊,唐道长。”
救兵前来,白小釉抓住唐渡的衣袍就往他身后躲。
唐渡微微抬手,一脸冷肃将白小釉护在身后。
娄弦见势稍稍偏头:“二位认识?”
一躲一护,恐怕不仅认识,还相熟的很。若非如此,这小妖怎么一唤唐渡他就来了。
江湖道士有妖不捉竟还将其护着,有点意思。
唐渡警惕看着娄弦,对身后的白小釉说:“小釉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白小釉拼命点头,撒开手就往庙宇外跑去。
娄弦眸光一扫,甩手将一根长戟丢了出去。
只听“铮”一声,天悲戟狠狠扎进门框。
乌黑发亮的戟柄挡在白小釉面前,拦了她的去路。
白小釉瞪大双眼跌坐在地,哆哆嗦嗦转头看向唐渡。
娄弦显然对唐渡的阻拦很不爽,敛了方才笑嘻嘻的面容,警告道:“劝你别多管闲事。”
女子身姿挺立,一袭红衣衬其更加冷傲。没了往日的戏谑玩笑,此时杀伐欲重的她更像是地狱来的魔头。
唐渡不知娄弦为何执意要杀白小釉,许是她本就嗜杀成性。
唐渡正视娄弦的眼睛,坚定了声音说:“我管定了。”
娄弦眯了眯眼,手中渐渐凝力。
就在那道紫光打向白小釉时,唐渡趁机拿妖幡一挡,提高了音量:“小釉!跑!”
不敢耽误时间,白小釉立刻化身原形从庙宇窜了出去。
娄弦欲要去追,唐渡快速拦了娄弦的去路。
娄弦心有不甘,抓了门框上的长戟朝唐渡杀去!
从前与人对战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对方死!所以她章法无序,每一击都朝着要害打去。
几番轮回下来,唐渡发现娄弦只攻不守,他原想找机会擒住娄弦的空虚之处,可偏偏她速度极快,一下接着一下,根本不给他擒拿的机会。
娄弦越打越凶,唐渡渐渐有些吃力起来。
一个常年捉妖的道士,一个树敌万千的魔头,光是体力就差了一大截。
察觉唐渡体力不支,娄弦将天悲戟在手中转了个弯,扬起长戟就朝他胸口扎去。
唐渡目光一紧,引了妖幡来挡,只听一声细微的破裂之声,长戟穿过妖幡生生扎进胸口!
钝痛感袭来,唐渡发出一声闷哼,低头看去,腥血将衣袍染的深红,浸染大片。
若不是有妖幡在前缓冲,恐怕这一下直接就要了他的命!
娄弦面色狠厉,抓着长戟的手紧紧不放:“是你自找的。”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当初被人看轻,被人随意践踏的日子她再也不要过!
她要找回魂珠,重回刹冥台,永远做让人生畏的主!
没有人在意她又如何,没有人疼爱她又如何,只要她变得强大,让人畏惧,这些都不重要!
唐渡看着娄弦杀红的眼睛,死死抓着戟刃不放。
是错觉么?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悲凉和恨意。
胸口的钝痛忽然抽离,裹着猩红血迹的刀戟从皮肉处撤出,唐渡瞬间脱力。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
流了太多血,唐渡的脸色有些发白。
娄弦声色微凉:“带我去找她。”
“否则,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