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生闭了闭眼,艰难地吞咽了下,带出一阵火辣辣的痛。
他伸手去摸桌角的咖啡,这才发现里面的水早已经喝干了,杯口沾着的几滴水珠冰冰凉凉,黏着他的指腹往下滑。
“我知道了,你先下班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实习生走时轻轻掩上了门,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宋意生终于放任自己向后一仰,瘫坐进椅背里。
整层楼的照明只剩几盏地脚灯亮着,他看见微信图标闪烁起来,点开是裴兆发来的消息:[晚饭放在前台,趁热吃。]
九个简短的字眼在视网膜上铺开,他忽然想起了程岸早上的揶揄......
他岂非感知不到裴兆对他的态度,就像是此刻屏幕中跃然的文字一般触手可及。
可是他呢?
宋意生望向窗外漆黑的天幕。
呼之欲出的答案像一根无形的线,一分一分地把他缠紧,窒息到让他肋骨下的心脏都跳得发慌。
宋意生胡乱想着,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慢慢松懈,随之而来的,是那些被强压下去的不适感。
从中午开始就没有进食过的胃部传来一阵阵抽痛,晨起轻微的干咳也化作喉咙里持续不断的痒。
夜越发深了,空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主机运转的嗡鸣,风穿过走廊,溜进门缝发出沙沙声。
宋意生望着屏幕里施工群不断弹出的未读信息,想到明早酒店项目的公开发布会,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
他机械地拷贝、保存、关机,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电梯,像扯动最后一根绷紧的弦。
写字楼大堂里空荡荡的,昏暗的大厅只有前台的那盏夜灯亮着,把棕褐色的保温袋笼罩在那团光里。
宋意生把指尖搭上袋口的绳结,解开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打开的瞬间,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是那家开在大学城临街巷口的第一家老店,是他三年之间无数次经过,却从没敢踏入过的地方。
宋意生有一瞬的恍惚,紧接着合上袋子,就看见那张浅黄的纸:[结束后给我打电话]。
落在纸张上浓黑的字迹张扬有力,在转折处带着凌厉的角。
宋意生把保温袋紧紧地抱在胸前。
他盯着那张便利贴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口袋。
从转门出来的一瞬,夜风扑面而来。
他一抬眸,就看见裴兆的SUV停在路灯底下,透过起雾的挡风玻璃,隐约能瞧见那人举着手机的侧脸。
车停得离大门不远,却被宋意生走的格外漫长。
一整天,他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没怎么动,久坐后的血液回流酸胀,漫过受伤的脚踝,在行走时泛起闷闷的痛。
宋意生一步一顿地走过来,刚瘸着腿蹭进副驾驶,裴兆就把手机收了。
“小心。”宋意生看见裴兆似乎轻轻皱了下眉,接着牢牢地搀过他的小臂,力道恰到好处地将他安置到座位上。
还不等宋意生从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中回过神,掌心里又被塞进个暖烘烘的东西,紧接着就听裴兆问道:“冷吗?”
车里的暖气其实开的很足,温度高到裴兆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真丝衬衫,袖口半挽到手肘。
但骤变的温差还是不可避免地刺激了宋意生脆弱的气管。
还来不及搭话,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先是感觉到喉间的刺痒,接着变成灼烧般的痛。
他咳得弯下腰,紧握的指节抵着胸骨,本能地攥紧身边的支撑。
直到这段咳喘稍平,才看见自己的手指已经深陷在裴兆的小臂肌肉里。
“别急,慢慢吸气。”裴兆的声音在他耳边沉下来。
宋意生费力地喘着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眼。
那人近在咫尺的眉眼间全是紧张,薄薄的一层布料下,手臂线条绷得极紧,温热的手掌放在他背后缓缓打着圈。
裴兆另一只手在杯架里摸了半天,好一会儿才笨拙的拧开保温杯的杯盖,蒸气混着蜂蜜的甜味瞬间涌出来。
“喝点水。”他的声音放得更轻,手心托着杯底,凑到宋意生唇边。
宋意生咳的眼前发花,只能顺着那点支撑含住杯口,温热的水混着蜂蜜的清甜滑过喉咙,这才堪堪止住了咳。
“怎么又咳成这样?”裴兆盯着他泛白的唇色,连话都不敢说得大声。
宋意生哑着嗓子扯谎:“没事,可能是今天太忙,忘了喝水。”
宋意生的眼眶里聚着雾,看着裴兆的脸都是模糊。
裴兆的声音陡然沉下来:“工作不要命?再进一趟医院才甘心?”
大衣外套的羊毛布料被他的手掌摩擦出响,裴兆说话时下颌的线条绷得笔直,但落在他背上的动作依然又慢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