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岸随手拿起桌上的钢笔,金属笔帽在指缝间溜溜打转:“昨天我去印刷厂拿了最近的监控资料,你猜我发现了谁?”
宋意生凑近屏幕,看见画面中的人影,后颈一阵发紧。
“罗锦?”宋意生皱眉,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他怎么会出现在那?”
自打他踏进这个行业起,罗锦就是他甩不掉的老对手,两家公司从老板到基层都横竖看不顺眼,即使是在各种设计场合碰上面,也连个敷衍的笑脸都欠奉,活像结了几辈的梁子。
宋意生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放空:“咱们跟印刷厂的合作一直捂得很严,按理说除了项目组的核心成员,连行政部都没几个人知道。”
程岸点点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很快就调出了另一屏资料:“更巧的是,当我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发现就在那周三的下午,罗锦和我们公司的一个实习生有过接触,地点正是他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店。”
“周明宇。”程岸的指腹点击屏幕上标出的地图,“正好也参与了这次初稿的整理工作,隶属于项目组组内人员。”
宋意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盯着屏幕上重叠的线路与时间,当即开口道:“查他,把他接触过的所有文件记录调出来。再查罗锦近三个月内的所有行程,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嗻!”程岸应了声。刚要动作,就见宋意生指尖一扬,突然抬手制止:“等等。”
他眯起眼:“但也别只查他一个人,在证据落地前,从快递到保洁,只要跟项目组沾边的,全部排查。按无罪推定来,一个一个过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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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泄密事件可能涉及公司内部人员,宋意生刻意避开在公司与程岸公开讨论,只怕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
他一整天都被这段监控录像搞得心神不宁,直到下班后,揣着所有泄密资料匆匆赶回家,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裴兆中途来敲了两次门,头一回端着温好的南瓜粥,问宋意生要不要垫垫肚子,第二次捧了碗炖好的梨,结果连门都没进去。
隔着门板,宋意生头也没抬,朝裴兆遥遥喊了一声:“我还不饿,你先吃吧,别等我了。”
裴兆等了又等,眼看着时针走过七,触碰八,越过九,将将就要到十点正中。
他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端着托盘推开门,这才发现宋意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枕着设计稿睡着了。
......
半梦半醒间,宋意生感觉有温热的指尖拂过他的发梢,那触感太过熟悉,以至于让他睡得更熟。
直到那双手不再满足于在他的头顶游走,而是轻轻地戳了戳他颊侧。
他睁开眼,抬头正对上裴兆的视线。
只见他半蹲着身子,台灯的暖光从旁边漫上来,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在忙什么?”裴兆的声音很轻,紧接着自然地拉过椅子坐下,修长的手指已经翻开了桌上的设计图,“让我看看?”
宋意生早就知道他在这件事里暗中出过的力,索性也没多加阻拦。
他看着裴兆拿起设计稿,指尖划过图纸上被红笔圈烂的细节,忽然顿在某处结构线。
那是宋意生标志性的结构处理手法,连转折的角度都带着他特有的风格,此刻图纸上的仿冒笔触却太刻意,收笔时多抖了半道,倒像学他笔法却没吃透的徒弟。
“你们公司内部有鬼。”裴兆开口,指尖划过图纸上的细节,“能模仿到这个程度,不仅看过你的设计图,八成还是你亲手带过的人。”
宋意生呼吸一滞。
程岸提到的那个实习生和监控里罗锦的身影同时浮现在眼前。
“已经在调查相关人员。”宋意生轻轻叹了口气。
裴兆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等着他往下继续说:“目前有个实习生嫌疑最大,他最近的行为比较可疑,情况也几乎符合,还跟对方公司有过往来。”
......
月色高悬,如日中天。
皎洁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交织成模糊的一团。
宋意生用余光描摹着裴兆低头涂改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突然塌陷下去。
他不知道这场泄密案会牵扯出多少线头,也不知道裴兆指尖划过图纸时,有没有注意到他发烫的脸。
但此刻,两人并肩而坐,在台灯昏黄的光里,笔尖落在同一张纸上,发出了相似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