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宋意生靠在副驾驶座位上,困得眼都要睁不开。
裴兆把他羽绒服的下摆仔细折好,边边角角都塞进座椅缝隙,再抬眼时便看见宋意生微偏着头,侧脸都埋在蓬顶的阴影中。
他将空调旋钮调高,又脱下自己的羊毛外套,搭在宋意生腿上。
凌晨的车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不断向后移动的街景,和沥青路面上翻涌的潮气。
车子滑入地下车库时,宋意生已经彻底睡熟了。
裴兆解开安全带,小心地托住膝弯将人轻轻抱起来,衣摆垂落的瞬间,露出宋意生一截苍白的脚踝。
踝骨下方的血管在薄皮下轻轻跳动,让他忽然想起几个小时前,那人伏在浴室的地上,脊背紧绷,指尖掐进他腕骨的红痕。
怀里的人动了动,脑袋无意识地蹭过他的胸口,裴兆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低头在宋意生发顶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像触碰久别重逢的珍宝,在漫长的冬夜尽头终于等到第一缕春溪。
......
裴兆把人抱回家,眼睛一错不错地守在床边,直到窗外天色渐亮。
彼时,宋意生正陷在客房柔软的被褥里,退烧针的后劲让他浑身乏力,连喉咙也干得发疼。
他听见门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裴兆压低声音打电话的模糊语句:“输液管半夜两点撤的,现在体温37度2......”
“线上会议设备都调试好了......”
“再过会儿吧,晚点我叫他起来。”
......
手机在床头突然嗡嗡地震起来,打断了门外断断续续的话声。
屏幕显示九点过半,宋意生撑着坐起身,后腰残留的酸痛让他倒抽了口冷气,堪堪止住即将出口的闷哼。
门被推开条缝,裴兆端着托盘走进来,在床头柜落下时发出一声轻响:“醒了?正好,该吃药了。”
浅黄色药片在瓷盘里投下月牙形的阴影,裴兆把温水和药片放在床头,就听宋意生开口道:“我得去公司,今天上午还有个会。”
他开口连自己都是一愣,只是一晚,他的嗓子就已经几乎发不出声。
“嗓子哑成这样。”裴兆拿起玻璃杯,用手指按在杯壁试了试温度,让宋意生就着喝了两口,才又把温热的粥碗推到了床头柜边缘。
“程岸给你申请了居家办公,也已经把会议改成线上了。先吃饭,再吃药,会议十点半开始,你有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还很充裕。”
裴兆的声音放得很轻,语速又慢,边说边观察床上人的脸色,直到看他点点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
裴兆的时间算得刚好,视频会议界面弹出时,宋意生正对着摄像头调整领带,俨然已经武装成了他的社会精英形象。
镜头自动对焦的瞬间,他正垂着眼调整摄像头角度,刚藏好后颈新黏的退烧贴,便听见程岸一句三个弯的大喇叭。
“我们小宋总这脸色,比咱们那版市立儿童病房的墙面漆号还白,还真是好一个冷面美人。”程岸的头像在屏幕中央弹出来,摄像头里映出他放大的脸,指尖敲击键盘的声响都盖不住他嘹亮的话,“建议下次画医疗空间,直接用你当冷静色调活体样本。”
宋意生指腹碾过僵痛的侧颈,没理会他的调侃,鼠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共享屏幕看一下泄露版本对比。”
麦克风收录的声音带着低烧后的沙哑,宋意生圈住图纸角落的斜线,蓝紫色高亮在屏幕上格外刺眼:“这个排水口标识上的参数,和咱们给的初版方案完全一致,泄露时间应该在......”
“2月20日之前。”会议内马上有人接起了话音,大写标红的批注立刻弹出在共享文档内。
宋意生的指腹碾过鼠标滚轮,余光里看见书房门框上晃动的衣角,动作忽然停了下。
裴兆在书房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隔着狭窄的门框,见宋意生终于看过来,朝他比了个“喝水”的手势。
程岸敲击键盘的声音突然停了。
宋意生放下水杯,疑惑地抬起眼。
忽然从屏幕的反光里看见,对方正盯着自己习惯性搭上键盘的左手,昨夜针头激起的红痕如今已经变成一片淤青。
摄像头里映出程岸微蹙的眉:“要不咱们先找重点,速战速决?”
“不用。”宋意生清了清嗓子,迅速点开现场勘查视频,径直道:“泄露事件必须尽快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