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嵩冷笑一声,忽然觉得这人这顿打挨得也不算冤,他走南闯北虽是个莽夫,却也不是个蠢人。
西门庆这祸害也确实得尽早除了才是……
王婆也想早点除了西门庆。
这几日,王婆都在想这事,日也想夜也想,夜里她刚闭眼又开始梦到那个潘金莲。
梦里的潘金莲被王婆哄去茶坊做针线,西门庆突然冒了出来,利诱其与之相好,潘金莲本是不从,直到西门庆说可以帮她脱离武大郎,潘金莲半推半就之下与西门庆成了事。
那之后,潘金莲与西门庆在王婆的遮掩下私会偷情,西门庆十分贪恋潘金莲美色却迟迟未兑现诺言,潘金莲几番趁西门庆不备拔出簪子想要杀他,可最终都没下手。
是她对西门庆生情吗?
相反,无人处她看向西门庆目光里的恨,并不比对那武大郎的少。
紧接着武大郎撞破二人偷情被打得半死,潘金莲表面一脸惊慌失措,可扭过头来却露出微笑,好像是在无声地说着——终于,他们要完蛋了。
后来潘金莲毒死了武大郎,她开始放纵自己沉溺声色,比从前更大胆更肆意,直到被武松一刀扎在胸口开膛破肚。
潘金莲的魂魄离开了血肉模糊的躯体,王婆看到,那是一缕不沾污浊却满是戾气的魂魄。
潘金莲本性至纯,因而魂魄不沾污浊。
戾气源自她的杀戮、她手上沾染的血光。
二者看似矛盾,实则不然。
王婆做了这场梦半夜醒了就再睡不着,出门去寻祝神婆喝酒,祝神婆觉少几乎都是将到天明才睡一会儿。
祝神婆的小院里,两人就着卤猪耳与炸豆腐,坐在一起对饮。
“王婆,你这是有心事?”
王婆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心事,只能叫烦心事,安生日子没过几天,又被这西门庆给搅和了。
“就烦着。”
“烦什么,烦又解决不了这烦。”祝神婆仰头饮尽杯中酒,接着又为自己满上一杯“这卤煮好吃,阳谷县就数这家的卤煮滋味好。”
王婆夹了一筷子卤猪耳,入口细细品着“还别说,这配酒吃是越嚼越有滋味。”
“来。”祝神婆再次提杯。
王婆提杯跟上,一口饮去小半杯“你说要没那些糟心的,这日子多好过啊。”
“那西门庆就是个晦气的短命东西,你且等几日,自有人来收拾他。”
“我可不兴靠别人,就得自己动手才痛快。”
“该落谁手里就是谁,你甭抢。”祝神婆话里带着醉意,好似在话赶话的浑说,却给王婆提了个醒儿。
虽不知具体是何原由,但既自己受制杀不得西门庆那祸害,也只能按照原本故事的走向引得那武松动手,西门庆死在武松手里可太合适了。
就是这武松去哪儿找?
“我听说武大郎还有个弟弟。”
“他那弟弟啊……长得高高大大可精神了,跟武大郎就不像一根藤上的,早些年犯了些事出去闯荡了……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突然想起随口一问。”
“说起来啊……那郑大郎……县令爷,县令爷的弟弟可是个俊后生,我还听说你家六姐儿和他……叫人撞见好几回在一块儿说话……”
“啊?”王婆听了赶紧屁股挪着凳凑过来“快快快,怎么个事儿,这街坊邻居的就都瞒着我吗?”
“你真没听说啊?”
“真没,我骗你作甚。”
“哎呦呦,那你可得好好听着了,前些日一个没本事的懒汉硬说他婆娘偷人将人拖到街上打,被六姐儿瞧见,蹿出来指着人鼻子就是一顿骂。”
“这不该骂吗?”王婆已经不意外潘金莲这般行事了,她本就是这么个性子,在大户家当奴婢时就敢反抗,如今脱了奴籍又不曾遭那武大郎磋磨,可不性子都显出来了。
“可不就叫那县令爷的弟弟都看到了。”
“看到怎么了,六姐儿她又没揍人。”
“哎呀……分明是看入眼了,六姐儿生得什么模样你不清楚啊,要不是那张嘴太会骂人了,你那茶坊门口就别想消停。”
“那他胆儿是挺大啊!”
此次此刻,池嵩正一身夜行衣从西门府翻墙而出,突然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接着又是一个喷嚏。
再一个喷嚏。
池嵩怀疑自己是感了风寒,急忙忙赶紧回家。
池嵩而今在阳谷县衙任都头,随兄嫂一起住在县衙后头的府邸,池嵩翻墙回府,刚落地冷不防瞧见一人提着灯笼朝他看来,不巧,正是他刚处理完公务的兄长。
“哥哥,是我。”池嵩扯下面巾。
郑县令刚刚瞧见有黑影在自家屋顶上头飞来飞去,还以为眼花了,现一瞧是自己弟弟,直接傻眼了。
不是,他弟弟不就是个镖师吗,也许是武艺高强些,但这飞檐走壁的……这不对啊!
“弟弟,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去了一趟西门庆府上。”池嵩走过来揽住自家兄长的肩“哥哥,夜里黑,我送你回去。”
“不不不……你先说清楚刚刚那飞来飞去的……”
“哥哥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