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来往的商贩脚夫不识字,但瞧见那牌子上的面也明白意思,纷纷进来点上一碗,忙活完了这一波日常吃茶的客人也来了,王婆边张罗生意边想着胡贞娘的事,虎妞坐在柜台后边学字边看着钱匣子。
一天转眼就过去了。
王婆想了一天,仍是没想出什么周全法子,倒是喝了三碗鸡汤后早早睡下了。
接下来两日茶坊生意依旧,早上来吃面的客人更多了,尤其是将去市集揽活儿的脚夫,听闻这里的面不仅味道好还量足,都凑了过来,晚边做完活儿后又来这里吃茶歇息。
“听说了吗,那前日有个婆娘毒死家里头的男人和孩子。”
“说是受不了男人非打即骂,孩子也有样学样,是俩白眼狼。”
“那也不能杀人啊,这可是要砍头的。”
“我知道,就是那葛大郎家,他婆娘姓胡,之前出门去给临县大户家做工,大家伙还都说是跟野男人跑了…… ”
王婆听到脚夫们的话怔了片刻,而后与陈三娘交待了声,便匆匆赶去衙门打听消息。
果然,就是胡贞娘,胡贞娘下毒杀了葛家父子三人,当堂认罪被判三日后问斩。
陶三从寿张县做工回来听闻此事,也急匆匆赶来了衙门,与王婆在衙门口碰了个正好。
“你回去抱了孩子来,我疏通一下,让你们见上一面。”
“唉。”陶三应了急匆匆回去抱孩子。
王婆也赶紧回茶坊取了些钱,又带了些吃食,赶到衙门时陶三已抱着孩子在那等着,王婆找到了那日登户籍的小吏帮忙疏通,晚些二人带着孩子在牢里见到了胡贞娘。
胡贞娘没想到他们会来,看到还不会说话的女儿,当场哭成了泪人。
“贞娘你糊涂啊!”
“三郎,你一定要将孩子养大,千万别告诉她有我这么个娘。”
这头一家三口隔着铁栏短暂重逢,王婆四下环顾眉头深锁——她好像恢复法力了。
牢房关押的无非都是行凶作恶之人,原先她在地府能看到每个人身上背负的罪孽,罪孽深者往往身后黑雾凝绕,眼前这女牢中虽有黑雾之迹,可胡氏身后却是干干净净。
按理说她犯的是杀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可能是这样。
“贞娘,你确定他们三个是你杀的?”
胡贞娘被问懵了。
“你与我说说到底怎么下的毒。”
“前日我趁着婆母走亲戚离家几日,在他们的水里下了毒,再从屋里出来他们已毒发,确定他们死透了,我才报的官。”
“贞娘,杀了他们你也会没命的。”
“像他们这样的畜生再活着也是祸害旁人,他们没救了,就都下地狱去吧。”
王婆听了觉得此事许另有隐情,留了这一家三口单独相处,先走出牢房等着,又塞了些钱与那牢房看守,同其攀谈起这案子来,得知天气炎热葛家父子三人已早早下葬,王婆打探到了下葬地方决定去探个明白。
离开衙门时,夜已经深了。
陶三整个人颓丧不已,孩子乖巧地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只听他嘴里喃喃道“我该早点想明白的,该早点……”
“明日你想法子拖住行刑。”
“什么?”
“我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我没回来前你一定要拦住。”王婆拍拍陶三的肩,挎着篮子走得飞快。
王婆回茶坊后将事情与陈三娘二人说了,听闻王婆要深更半夜要去挖那地方,两人皆是一脸惊恐。
“干娘,这……咱还是……”
“娘,我也跟你去。”
这下换王婆跟陈三娘震惊了,看不出啊,真看不出。
“胡娘子太可怜了,我们一定要帮帮她。”
“六姐儿那可是……”陈三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了。
“六姐儿你不必去,另有件要紧事我得交代你。”王婆知道潘金莲并不是个胆小的,但没想到她胆原来这么大,可那地方阴气重的很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明日行刑前我要没回来,你一定要使法子拖住他们。”
王婆吃了俩饼子就出门去,却不是直接去那地儿,而是去纸马铺找了祝神婆,她怕到了那找不准位置浪费时间,但祝神婆不一样,确实是有些神通在身上的。
祝神婆听王婆说了来意,也没细问她为何如此笃定有蹊跷,关了铺子,与王婆一道就往那地方赶去。
王婆一夜未归,潘金莲与陈三娘也没睡好。
两人早早起了,看着一点点升起的日头,心头也愈发焦急起来。
“六姐儿,我这心里不踏实得很。”
“娘既然那么肯定,必定有她的道理。”潘金莲心里也不安但嘴上却宽慰着陈三娘,接着又道“三娘姐姐,你说生而为女子是不是本身就苦,家里没钱先卖的是女儿,像个物件从这里倒腾到那里,一点点把人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
陈三娘没想到潘金莲会说出这般话,拉住她的手道“人可以认命,但不能从了命。”
“对,不能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