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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皇后之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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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鹿鸣正就着萧正则的意思,和户部尚书以文字为媒,认真掐架,掐得酣畅淋漓,闻言抬头,萧正则刚是夸她了,需要谢恩吗?

她这一回神,才意识到,自己一手奋笔疾书,一手竟早拔了一侧遮眼的步摇,握在左手轻轻磕。

于是赶忙整理好衣袖,把那步摇掖在袖下。她长在丞相府中,各种珍宝过手不少。这步摇上几颗鸽蛋大小的正圆净白东珠,她曾经见过,知道是皇室珍藏。被自己挨着案角轻敲,实在暴殄天物。

“陛下谬赞了。”她微一行礼,拽过笔继续写。这韵散结合、骈偶丽句、用典化典、指桑骂槐,真是让容鹿鸣喜叹棋逢对手!

萧正则倚着龙榻看她,她当年就是这样,他去她军帐里偷偷看过:在沙盘前指挥若定,左手指间夹颗黑晶棋子,轻轻敲,声若金石。他读过容雅歌的政论,想他俩同师所授,素以文章得称,笔力应当不差。

于是出声提醒:“户部尚书年老,颇有告老之意。鸣鸣可收着点儿,别把他气出个好歹。”

“是。”容鹿鸣端坐,收了笔势。想想这些老学究,迂腐得有些可笑,却执着得可敬。

有些字句在容鹿鸣心里静静淌着,她搁了笔,对萧正则说道:“陛下,我阿耶亦年老,可能仿照这户部尚书,抽簪而去?她特意笑了笑,装作是玩笑一句。

她一直记得当年读过的萧正则的策论——削藩集权,限制簪缨世族。思及前朝,军功显赫之将,几人能得善终?

萧正则也是笑,若容止走了,这宫里还有什么能留得住容鹿鸣?容家军势大,容止在避,容鹿鸣更在避。他们俱在敛去家族的锋芒,好让远在北境的容雅歌可以不被君心猜忌,安心守卫国土。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萧正则心有此意,容家定是要一步步削去的,即使是面前人,也许有天他也不得不动手。权势中心这些不能言说的,他知,容家人亦知。

知行知止,容鹿鸣是,容家人都是。

“鸣鸣难道不想争宠?”萧正则特意地问,“外有倚仗不好吗?”他从她袖下抽出那龙凤步摇,亲手为她簪上。

容鹿鸣下意识地一躲,却被他扣住肩膀,认真地为她理好簪花。

“陛下圣心所在,哪里是臣妾可以左右的。”她由烛火望向他,笑盈盈的,眼里却是暗的。

总是这样滴水不漏,她当真不像个挥斥方遒的将军,倒像个内阁文臣。匪气和狡黠随时切换。而在他面前,鲜少喜形于色,总在审时度势。

萧正则不大想笑了,容鹿鸣这样的人,若是能死死扣在深宫里,当真适合做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就她的手段,什么样的侯门贵女镇不住,若再能削了权势过大的容家外戚,便是更好了。

宫人执银剪,轻细剪烛芯。

烛光一颤地亮了些,像个琥珀碗盏似的,将容鹿鸣盛着,她好看得越发明艳沉静。而她的艳丽里常带着某种克制,清白得似乎不曾手握横刀。

萧正则想,这人得握在他自己掌中,若驯服便相守,若有异心,那他该如何去做?

先前战场上那样的失控,不能再有了。他愿自己慢慢清醒过来,愿容鹿鸣不会背叛他。愿心里对她的全部执念终会像春雪那样,慢慢融释。

萧正则不知自己在真情演假戏,却知道容鹿鸣也在作着戏。

子时三刻,昙现前来催寝。

“请陛下先寝,我写完这本再说。”

萧正则见容鹿鸣笔下几顿,开口道:“军报朕清晨已阅。”

容鹿鸣没说话。

“皇后是不关心北境战况,还是早已知晓那边情形?”

容鹿鸣将笔搁在水蓝釉的笔山上,“臣妾居于深宫,哪得知晓前线战况,不过观陛下神色怡然,前线大抵无事。”

萧正则从旁边一摞奏折中抽出一本,递给她。

容鹿鸣展开速读,“北境前线军费仅够支撑两月,国库空虚……”先帝在世时已然如此,她同兄长也曾数次向朝廷讨要军费。

“除却北境军费,南蛮的反扑虽被你带兵镇压,但驻军必不可少,军费的开支又是一大笔。还有东边、西边的赈灾款,多事之秋呐。”萧正则一手扶在龙书案上,转过脸看一旁的烛火。

容鹿鸣于心里算了算,曾经,在户部的监管之下,晋国与西戎每年还会做些大宗贸易,丝绸、茶叶、瓷器、琉璃制品……每年多少也能落个二三百万的收益,可如今……

两国的买卖是做不成了。辰王之乱后,西戎皇帝一直久居深宫、不理朝政。奕王权势日盛,意图与北狄结盟。若宇文靖不能得位,任由奕王夺了西戎王权,必与北狄共同倾轧晋国。

“唉,愁人。”容鹿鸣无意识地拔下鬓边步摇,把那东珠细细摩挲,想到以前的事。

当年,二皇子曾带她去过宫中的珍宝阁。此地禁卫森严,不许旁人随意进入。二皇子把她扮作自己的侍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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