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疲倦得狠,坐到一旁容雅歌的躺椅上。红木的雕花硌在脸上,沁沁凉。她一个字也不想说,挥手令美盼速去。
“从后门走。”她低声补了一句。
药铺老板乘了顶小轿,很快到了。恭敬地立在书案前,静候容鹿鸣吩咐。
“少将军面色不好,似是热病,老奴敢为将军请脉?
容鹿鸣睁开眼睛,“无妨,老毛病了,美盼,着人跟老掌柜一道,按老方子抓两副药。
“是。”美盼的声音没入沉默。
老掌柜立着没动,这般把他叫来,少将军一定还有重要的事。
容鹿鸣却像是陷入了昏沉。她压住心里的念头,把所有迟疑归咎于此时的病。“不可再有牵扯。”她轻轻吟诵这句,给自己听。
头晕得厉害,她勉强支起右手,挥了一下,示意掌柜退下。
老掌柜心有疑窦,静静退出书斋。他脚步声很轻,像落远的梧桐叶子。
容鹿鸣却猛得坐起来,气自己,气得发笑。
“去,叫老掌柜先在园子里候着。美盼,把那两盒伤药送出去。”
“少将军,您自己还要用的!”
容鹿鸣摇了摇手指,示意她别说话,“你听好,这药,让他立即亲自送去七王府,就说是陆院判特意吩咐的。”
这药是她在师父陆徐原有方子上改良的,又借了他的名义,萧正则大抵不会起疑。他自小体弱,一般的药,起效很慢。
“不是说,不再有牵扯了吗?”
容鹿鸣靠回躺椅,“别说了,速去。”
让他自生自灭明明是最好的,他属意容家,或是容家归了他,都将掀起多大的风波?
让所有因果都停在此处吧,她请求自己。
傍晚时下了场雨,雨打翠竹,簌簌作响。
美盼端了药来,苦得难以下咽。
“拿本书来,边看边喝,驱驱苦味。”
美盼取了本容鹿鸣最常读的,捧了过来。
“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饮了口药,读了两句,容鹿鸣觉得不对了,这书上的字迹与她自己的几乎一般无二,是了,是萧正则抄了送来的。
她将药一口饮尽,看向书案,自己常看的几本书,不知不觉,都换成了他手抄的版本。他为自己抄了这么多书吗?她心里想,叹了句:“算是个好徒弟了。”
有小厮踏雨奔来,对门外侍女低声说了什么,美盼忙过去询问。
“少将军……”美盼欲言又止,神色惊慌。
“怎么了?”
“有人递了拜帖来,正等在后门。”
容鹿鸣仍是闭目养神,她头晕得厉害。后门递拜帖,这又是哪家王爷前来延揽?
她刚想回绝,又品得美盼语气不对,灵光一闪,她坐了起来,丢开搭在额上的冰凉丝帕。
“是萧正则。”无需多言,她就是知道来人是他。因着先前治水的功绩,他已是封了王。她还不习惯称他“七王爷”。
“少将军,七王爷孤身前来,只带了一个侍从……说您若不见,他便不走。”
团聚多时的雨云蓦地扯出闪电,浅蓝的冷光一刹地照亮书斋。雷声滚滚涌来,雨势愈大。
“不见,后门栓紧。”容鹿鸣一字一句地说。
“少将军,七王爷重伤在身,未带雨伞,这雨……”
“不见,我说了不见!”容鹿鸣踢开躺椅,碰落了桌角的秘色瓷笔洗。
“啪!”碎如碧玉。容鹿鸣清醒过来。“代我去东宫传信,你亲自去,别带人。你是我的人,管事的会直接带你见太子。你就说七王爷在容相府外,太子听了便明白。”
雨声嘈嘈,坐立难安。约莫一炷香,七王府管事来寻萧正则,说太子传了话,已起驾去王府探望他。
萧正则不得不走,容鹿鸣不敢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