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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十九章 各种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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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一开始,气氛就不善,宣传口的副主任先发难:“纪处长,我想先请问一句,您是否意识到您提交的这份报告在舆论中已经成为‘放任学生随意发声’的鼓励信号?”

纪霖没有说话。

另一位政法委员补刀:“我们理解试点机制的探索初衷,但您有没有考虑,这样一个‘允许匿名发言’的制度,会不会为造谣、煽动、过度情绪化表达打开一个灰色口子?”

“报告第五页提到‘表达非暴力行为呈现下降趋势’,”另一位委员翻着文件,“请问你们数据来源如何保证?你们如何界定‘非暴力性表达’?我们可不能凭感受做政策。”

一时间,会议室里话语交叠,发言尖锐,带着掩不住的怀疑与防备。

纪霖终于抬头,平静道:“各位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在承担试点的同时,暴露了表达扩散的风险。但我要补充几点。”

她翻开自己的笔记:“第一,匿名墙内容我们全程有备案留档,90%以上是关于自我压抑、家庭疏离与校园边缘体验,没有涉及鼓动、暴力、集体抗议。”

“第二,我们监测发现,在表达渠道开放后,自残预警词汇在校内社交媒体中的使用频率下降了约18%。尽管数据不能作为因果依据,但这是一个信号。”

“第三,也是我最想讲的——‘说出一句话’不等于煽动,‘表达一个痛苦’也不等于制造矛盾。”

宣传口主任敲了敲桌:“可媒体、公众可不是按你这套逻辑理解的。他们看到的是:孩子跳楼了,舆论说是‘说话的人’害的。”

林之桃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我理解两边的担忧,也理解纪霖的立场。” 她环顾四周,说:“我们面临的是一个悖论:不让孩子说,是压制;让孩子说完了,不想听,是回避;听了,又不想承担后果,是制度失责。”

她指了指文件:“我们不能因为个别事件就一刀切,但也不能无视情绪集体性失控的可能。”

纪霖轻声说:“检察长,我同意控制风险。但对于主任的发言,我要提醒一句——我们是在和真实的情绪打交道,而不是舆论造型。我们的任务不是让他们说‘正确的话’,而是给他们说错一两次还能活下去的空间。”

林之桃看着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会议最终没有拍板是否“全国复制”,但留下结论性备忘:

“建议维持试点状态,限期三个月内完成新一轮评估。强调:

1、设立表达行为‘伦理预警红线’;

2、明确学校、家长、司法、平台四方在表达事件中的责任分配;

3、推出‘学生表达支持干预小组’(EIG)体系—检察—心理—学校联动;

4、编写《表达伦理与风险预警手册》作为政策补充材料。”

会议散场后,纪霖没有立刻离开,她收拾文件时,一个年轻助理走过来,低声问:“ 您不怕被当成‘情绪主义代表’吗?”

纪霖顿了顿,说:“怕过。但我现在更怕一个学生站出来说:‘你们说让我说,我说了,你们却说我太吵了。’” 助理不再说话,敬了个礼,离开。

纪霖走出会议室,天色已晚,外头正飘着细细的小雨,像极了那个匿名墙下,孩子们贴上第一张便利贴的日子。

……

李音的邮箱在一周之内收到三封“协同机制建立函”。

第一封是未检办发来的:“建议协助参与‘青少年表达保障机制设计与落地试点’专家小组,内容包括制度草案起草、现场校本协助与长期研究反馈。”

第二封来自市教委:“考虑您长期在校园心理干预中的经验,希望参与‘表达伦理教育模块设计’,以防未来出现‘模仿-失控-再归因’链条。”

第三封来自她原先参与的“青少年表达调研项目”:“此事件在全国范围已引发二次波澜,您的文本分析能力或对‘次生情绪群落’有重要判断价值。”

她没有马上回邮件,而是去找了陈瑶,那天她们在教学楼后侧的阅览室见面,天灰灰的,陈瑶带着耳机坐在窗边。

李音走过去,没有坐,只站着问了一句:“如果我加入制度设计,你觉得该保留什么?”

陈瑶没说话,半晌,她轻声吐出一句:“保留试错的权利。”

李音没再问,点了点头,走了,她知道这句话会成为她整个提案里的轴心。会议讨论进行至第四小时时,教育专家提出:“李老师,您这些机制都很理想,但是否考虑过实际落地时的管理成本?”

李音答:“如果我们每年为校服测量都可以安排三次统一行动,我不认为为一句未成年人想要说完的话设个空间,是负担。”

会议记录员记录下这句话,心里有些认为李音提案具现实理想主义倾向,但实际上部分认同设计内容在学生自我治理层面具启发性。最终草案达成初步共识:进入四所试点中学进行周期为三个月的预实验。李音在会议结束前请求加一条:任何因表达内容本身被处罚、调班、记录为负面行为者,其处置应上报未检系统复核。”

有人轻声道:“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她平静答:“如果我们真想建立机制,那就别留下‘一句话毁一个孩子’的可能性。”

……

草案出台的那天,校广播站播放了市教育台新闻频道的一则简报。“——在本市四所中学试点‘青少年表达机制’,内容包括匿名墙保留制度、安全沉默登记制度、表达后果共担机制等,联合检察、教育、心理三方协作,旨在建立表达与倾听之间的制度型桥梁……”

播放的时候,陈瑶正在图书馆的四层小角落改历史笔记,窗外是运动场的下午阳光,有人在踢球,有人在吵闹,她本来没有在听广播,但那句“表达后果共担机制”像一颗小石子,砸进了她耳朵,她合上笔记本,坐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手机,在新闻简讯页面滑了几下,最终点进一篇未检办通告的节选页。那一行小字被折在段落末尾,没有人特地标红,也没有谁点“热评”。

“表达行为若无明确加害意图,不因他人误解承担惩戒性后果。”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那天晚上,她和林栀在回寝室的楼梯拐角撞上,林栀看见她第一眼就忍不住说:“你知道这几天制度的事情吧?”

陈瑶没有回避,点点头:“听说了。”

林栀的眼睛红了一点,像是刚哭过:“那你不站出来说点什么?”

陈瑶静静看着她:“我说过一次了。”

“那是以前了。”

“我那次说完之后,”她慢慢地说,“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林栀咬着唇,没接话。

陈瑶低声补了一句:“这一次……我想看他们说。不是我要他们听我,而是我要看看他们能不能说下去。”

林栀退开一步,靠在栏杆边:“你还会再写东西吗?”

陈瑶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把手伸进书包,拿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到空白的一页,写了一行字: “我写这行字,不打算让谁看见,只是想证明,我还有话想说。”

她合上本子,对林栀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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