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惊恐的小叫,面容苍白的女孩躲在缸里,徒劳地抱着自己衣着单薄的身体。
微醺的清冷少年一怔,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瞧见了什么,背后就传来了巡卫兵的盔甲声和脚步声。
“什么人!”灯笼照了过来,映亮的是解家庶子解千愁和商家庶女商无忧的半张面庞。
那是在做客的他人府邸,他们一人是吃酒迷路经过,一人是被长姐欺凌惩罚,就这样碰巧以一个不堪的误会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就是小说里解千愁和商无忧的初遇,充斥着难以启齿的狗血。
为此,商家将军只得厚着脸皮去了解家,要求解家为自己的女儿负责。
他们两方一家觉得自己儿子平白招惹这样的女人亏了大本,一家觉得自己女儿真是不知廉耻竟然跟这样的男人鬼混,压抑中火气又泄到了商无忧的身上。
于是在这样世俗难容的场景里,在这样身不由己的绝望中,两人定下了不被祝福的婚约,开启了一场以悲剧为开始的“爽文逆袭”。
“其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解千愁为追赶深入裂缝,一边袭击杨陆,一边自言自语,声音微醺,错乱的仿佛不是在追杀,而是在月下小酌。
在无数次的回想里,他依稀觉得王朝的规矩似乎并没有这样死板,动辄把“嫡子”、“庶子”挂在嘴边。
就像当时文人墨客风流传说总也离不开青楼教坊,还算开放的城风中,他这一手妆容的天赋总能引起全皇城的女孩效仿,叫别人羡慕极了他的姐姐。
且的确也曾有同辈的公子酸言酸语说他跟小姐们能产生这样的联系,嘲笑他“一身脂粉气”不似“男子”,导致他习惯性冷了脸色,以免受人进一步嘲弄。
但真的是否如后续揣测讨论中那样被传“公用”,那样“不堪”,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或许是“小说”的“解读”把捏造的偏见反压在了他的头上,让他误以为就是如此。
又或许是因为他一直不满“才气”被所谓的“天赋”完全压制,就像是卖弄“小聪明”过多的人被认为没有“大才”,一腔热血只能浸润在“胭脂”中,对天地大事稍有口舌就被嘲笑“你也有这样的心思”,这才一遍遍告诉自己,自己当年并没有这样难过。
“不过,也无所谓了吧。”蛛丝划过杨陆的侧颈掀起巨大的波澜,翻飞的烟尘中,他看见后者的斗篷在视野里一闪而过。
在无数个“不确定”、“不知道”里,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和商无忧的初遇。
那是穿越女改名商无恨之前,他在他人的府邸做客,无意间瞧见了一个迷路的女孩。
那女孩之前和女伴走散了,一时又没遇见人,也就叹了一口气,无所事事地在花园闲逛。
唔,其实以当时的情况来看,硬要说“迷路”也不至于,毕竟女孩完全可以出了花园去找个侍女来问。
之所以不去,是因为她身为中等家族的庶女,去和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女儿攀谈实在处处受限,要时时端着规矩捧着、吹着,既不能失了礼数被人觉得商家教女无方,又不能吹的太过被人嘲笑想当狗腿子想疯了——若她擅长如此也就罢了。
所以也不知怎的,或许是觉得这满园春色不可辜负,她就这样在花下一晌贪欢,贪恋这片刻的自由。
于是要怎样形容那片刻的心动呢?
白皙的女儿坐在春桃的荫庇下,轻轻拨动了琴弦。
她是有些自卑在身上的,不擅歌不擅舞,骑射也马马虎虎,唯有这一手琴技傍身,却也不出众,被人夸赞时总觉得名不副实,要低下头揉搓手帕好一会儿,眉眼间露出惯有的轻愁来。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暂时被抛在脑后了。
她双手飞舞在琴弦上,醉心享受着琴曲,整个人几乎要和暖风融在一起,飘下的桃瓣轻吻她的额头。
少年一时看的痴了,忍不住拿起玉笛合奏,出声亦是不得志的忧愁。
少女几乎没察觉到任何不妥,就这样琴声迎着笛声,笛声追着琴声,从微小的难过到偷闲的欣喜,又从偷闲的欣喜到互相的安慰,最后迎来释然。
再到女伴们寻到商无忧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做过了界,不安地站起来致歉。
反而是女伴们惊奇地瞧着她,说没想到妹妹的琴技进步的这样快,方才我们还不敢信是你呢,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姐姐们谬赞了。”商无忧想起那阵笛声。
若不是两人心意相通,互相成就,是断断演奏不出这样的曲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