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梅枝在鼓捣一种对它来说非常新奇的东西。
随着它的摇曳,面前的虚空上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屏幕,折射得怀中倒层都有些失真。
下一步,下一步要怎么办呢?
仪器没有如意想之中启动,梅枝求助似的展开了枝叶,却发现白衣的姑娘只是慵懒地闭目倚在长椅上,嘴角微微上挑,面容被红沙上茶杯里漾出的水气晕染的朦胧。
啊,是缺了那个吗?
梅枝突然想起了什么。它舒展开整个身体,枝干旋转着缠绕过屏幕,顶上鲜艳的花瓣轻轻一颤,吐出大片柔和的绿意来——
那是它一路吃下的、某个人用来链接整个世界的锚点。
“噼。”“啪。”在屏幕亮起的瞬间,房间里响过了两声脆响。
前者是仪器久未启动的吱呀,后者是刀气撩过梅枝的冷冽。
那是老树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虽以记录和引导为主,但留存的力量依然足以摧毁梅枝,让它整根花枝都飞速枯萎凋零。
“咔嚓。”所以在刀气侵蚀到更深处之前,梅枝若无其事地断掉了它生的最久也好看的花枝——它现在已经不用再保住自己的修为了。
故而它既不介意落地的枯零,也不在意断处的触目,就这样略缩花枝期待地等在屏幕面前,像极了一个乖乖跪坐等着新玩意儿开启的腼腆少女。
“吡……呲……吡……”不过这新玩意儿虽然对梅枝来说是新,但本体终究是个几度破损的可怜家伙,也就跟瘸驴上坡一般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还发出两声惨叫。
梅枝好奇地盯着屏幕,很快见得它上面先是亮起半个碧绿的标记,半明半暗好似横跨碎屏般愤恨地眨着眼睛。
接着转瞬而逝的是某种深沉的黑……不,不是黑,是深蓝,还调和过些许淡淡紫色,故而在第一眼只能瞧见黑,移开视线后才能在眼前的残像上一品它复杂的色彩。
“咔、咔、咔。”最后,伴随着卡顿声亮起的是一座被黑色海水环绕着的黑山,上面还好似闪着无数双眼睛,地上的,地下的,木上的,石上的,瞧得梅枝只犯恶心,险些抽上一枝给屏幕来一个接触上的修理。
“嘎、嘎,现在播报、现在播报的是毯毯层。”还好在梅枝出手之前,猫头鹰及时转移了仇恨。
它扬着翅膀大喊大叫,一头撞在屏幕右上紧紧贴合、摩擦,贪婪的模样像是要把自己拍扁了碾碎了再揉进屏幕那侧的黑暗里去。
“哼。”但这种行为只能换来梅枝的一声轻蔑。
它知道猫头鹰原本也属于倒层,就好像如今已经生了鬼面的鳞果儿和靥片儿一般。
但那又如何呢?
旧王已逝,史书由胜利者书写,资源亦由胜利者分配,身败的弱小就活该被各方势力搜刮、采劼。
自己还未施压向它讨取收留的感谢呢。
“你这样想,我会很伤心的。”突如其来的女声,吓了梅枝一跳。
它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是屏幕上的声音。赶上她反应慢了半拍,右侧红色的袖子黑色的遮掩下一闪而过,其主人的正对面好像还站着一个少年,之后才是自己一直想看的毯毯俯视图,四通八达的通道配合上散落的特殊,好似泥土里的繁星点点。
但刚才那算什么……?梅枝困惑地顿住身子,试图在脑海里搜寻日前瞧过的相似。
那个一身红衣、总把自己化得稀奇古怪、满嘴“嗯颇西”的奇怪姑娘叫它什么来着,分明喊过一次的。
当时她的手就是这样先拉下,再点个叉,随后是更深层的读取和清理……
啊,记起来了。梅枝想起来红女管它叫什么了。
这个界面叫“登录”界面,她清理的叫“前任玩家”信息和缓存,为的是能把那枚“戒印”牢牢抓在手里。
想要,想要木几几坐在这里。
多听猫头鹰叫嚷了几句,梅枝的语言也卡顿起来了。
那个单耳上坠着绿叶的少年和它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从被找到时便是高高在上的记录者。
要理顺这复杂的三更关系再显示于屏幕上,显然是他更加合适。
梅枝求助似的又看向了白衣姑娘。
“没关系,慢慢来。”梅姑娘依然枕着假寐,但梅枝的耳边又响起了她先前的话语。
在那不顾一切的凄厉一跃后,梅枝最痛恨的优柔寡断曾在她本人没意识到时再次笼罩上它。
那时的它无助、痛苦,如抱神祗般紧紧拥着姑娘,不自觉地期待她能带着自己,为自己出头,甚至带给自己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