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纵傻眼，许野汶光凭一句话就能把他耍的团团转。不结婚啊。不结婚好。程纵脸上烧起来，此地无银道：“其实我也没有很想恭喜你。”

许野汶忍住不揶揄他，攥着他的手臂，将他从一堆瓷片中拉出来。“大案师傅也这么粗心大意吗。”许野汶把瓷片扫到一起集中处理。程纵从许野汶口中听到大案师傅四个字，心里发涨。许野汶太抬举他了，他不配那个位置，他只是一个烧菜的，叶华伟才配得上叫大案师傅。

程纵能够成为叶华伟的徒弟纯靠运气，兴许是叶华伟生了病，兴许是程纵在饭馆得知许野汶那半年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而惊天一哭，更早一点，兴许是程纵那句无心的点评。

汁没收好。

谁让他生了这么一条能够尝出世间百态滋味的舌头呢。

叶华伟遗憾程纵入这行入的太晚了，他说程纵的爸妈，怎么不关注孩子的发展，难道小时候没有送程纵去过青少年宫吗。也没有挖掘一项特长出来吗。程纵心想要是曹青萍知道有人在背后这么指摘她，八成要生气。

程纵说他们镇上没有少年宫，那都是城里人才去得起的地方。镇子虽小，可也还出了一个许野汶呢。

叶华伟问程纵有没有钓过鱼，程纵说没有。叶华伟想到什么觉得很好笑，说你估计只知道海明威的《老人与海》里的那条鱼。程纵又摇头，不知所谓的说他很早就辍学了，没读过多少书。叶华伟啧了声，说你这脑子就是读书也读不出个名堂。程纵黑葡葡的眼珠子一睁，叶华伟说怎么你还要跟师傅生气啊。程纵慢吞吞的说，不是啊，我认同你。

叶华伟都不好意思再编排程纵了。

他正儿八经的跟程纵讲黄河鲤鱼。说那黑鲤鱼是从一碗水半碗沙的黄河里生出来的，注定跟江塘里的鱼不一样。黄河水，浪急水混，鱼活在里头，就跟人活在恶劣的灾年一样，河一改道，鱼是不是得拼命游，要不说鱼跃龙门。对黑鲤鱼来说，要活下去就得拼命摆尾。人也是，没生在好环境里，平白又想活的舒坦，早晚都得翻肚皮。挂掉。

所以黄河里的鱼性子烈，生猛，不好捕捉。很狡诈的。

说起这个，叶华伟又讲到猪，他问程纵家里有没有养猪，程纵说没有。叶华伟磕了磕烟卷儿，眯缝着眼，说以前农民养牲畜的多了，鸡鸭羊猪，好卖钱。猪吃的最多，养的膘肥体壮，好生伺候着。说是懒，实际很聪明，但猪就是不能把目光投向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叶华伟问程纵。

程纵思索片刻，问为什么。

叶华伟嗨了声，说猪猡，一旦看向人，就会被屠宰。

程纵还是不懂。叶华伟把烟卷摁灭，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跟着叶华伟的这几年可以说叶华伟是倾囊相助了，叶华伟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一条，叫程纵这辈子只能干厨师，问程纵干不干。要是不干，他趁早换人。程纵说干。叶华伟让程纵跪下发誓，说程纵你要是违背誓言你这辈子就走在你父母前边，让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有够恶毒的。程纵双膝跪地，没有犹豫。

叶华伟那时候怕自己活不长，就想带徒弟，带出来了，他死也瞑目。他们这行，兴一个词，叫偷师。诀窍么，师傅不当面讲，全靠弟子偷着学。叶华伟不用程纵偷师，就程纵那个悟性，这辈子都偷不出来一身本领。他手把手的教，程纵踏踏实实的学。前三年收效甚微，后两年不知怎么程纵的运势来了，平步青云，进到酒楼，成了大厨。

程纵对许野汶说他不是，许野汶没说话，用他家里有的装鞋盒的无纺布袋子把碎瓷片装起来，等下走的时候带走。

“你开车来的吗。”程纵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