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纵又给曹青萍去电话，他站在商店里，有时会用这家的固定电话，有时会换电话亭。他没有固定的号码，曹青萍之能等他来电。为了等他的电话，曹青萍周末很少出去串门，怕错过他的电话。

他打电话不超过一分钟的，曹青萍说他怎么那么没有良心啊，他软着语气跟曹青萍说又没有什么事，我要挂电话。曹青萍拦住他，问：“有钱吗？我给你邮点钱。”

程纵才带几件秋天的衣服，工资下来要交房租，水电生活费，很少再给自己添衣服了。他不是没想过在电话里说，妈妈请给我一点钱。这个念头折磨着他。他不念书也好多年了，一直很没有本事的问家里要钱。前两年好点，住家里吃家里，每个月那点工资都上交给曹青萍。曹青萍攒着没动，这次他出来全给他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张开这个嘴。

商超新同事也就是老板亲戚，那个叫邢可行的，约程纵周末出来玩。程纵一下就把他拒绝了。邢可行瞪了程纵两眼，没说什么。程纵装没看见，在这方面，程纵是很迟钝的。不跟你交朋友。我周末还要去学校呢。

他会在周五的晚上买菜回去，一买把周末的都买了。他在顶楼的阳台种小葱，大蒜，房东有次来楼顶收工具，闻到窗户里飘出来的干辣椒香，敲程纵的门。程纵关了火，湿手擦在围裙上，谨慎的看房东，怕老头不让他做菜。

房东说熟辣椒啊，那么香？

程纵自己用油熟辣椒面，加盐加芝麻，香的房东动动鼻子。那一刻，程纵福至心灵，说：“你要吗？我弄得多。”一点也不多啊，一个家家红橘子罐头的量，程纵忍痛都给房东了，他自己没留，闻着锅沿的香气，做了个小炒肉。

他把这件事告诉曹青萍，曹青萍说给老头吃，出门在外，不是你麻烦别人就是别人麻烦你，大方点。程纵想说他不是不大方，他从小到大都大方，形势所迫，一块钱掰成两块钱花的。程纵最后成了那个报喜不报忧的人。

周六他去学校去的早，他想那会儿许野汶可能在某栋楼里睡懒觉，这个时间段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安静的坐在窗户边看书，如果犯困，就一点也不勉强自己的睡去。这是他跟大学生学的。别人睡他也睡。

要不要跟许野汶打招呼？程纵想了很久，许野汶好客气哦，跟他分手还跟他说对不起，程纵不想要那句对不起。两年过去了，程纵还是忘不掉许野汶背着岳国妮回去那个夜晚，许野汶一定后悔死认识他了。

程纵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他待到中午十二点半，想回家做饭，刚出自习室门口，下楼梯，听见脚步声，压抑的交谈，程纵知道，这些学生在楼道里不会大声喧哗，一进借阅室跟自习室就自动噤声。可是程纵没有想到，穿过楼梯的栏杆缝隙，他一眼就能捕捉到许野汶。许野汶在跟女同学讲话，程纵径自背过身，面向墙壁，等许野汶路过。

胆小鬼。程纵把自己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忍不住竖起耳朵听许野汶的声音，他的声音倒是没有变。程纵憋红耳朵，背影普通又不起眼，许野汶的声音飘到楼上去，直至消失。程纵松了口气，噔噔噔的下楼。

又要借笔记给女同学。程纵奔出图书馆，迎着明亮的日头，步伐加快。许野汶的身边不乏男男女女，程纵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谈恋爱。这件事司徒灵也不知道，她至多打听到许野汶的学校，至于恋爱关系，想必除了程纵无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