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扬扬，大地白茫茫一片，冬小麦在地下生长，工厂的烟囱飘出浓烟，瓦房底下挂着冰凌。

程纵跟许野汶说过两天他们上街去买灶糖。他家买灶糖总是比别家早，主要是一买买几家的，给他姥娘送，给曹青雾送，奶奶那里也要买，不过是程领军去送。程纵喜欢吃灶糖，脆脆的，齁甜，芝麻又很香。他从来不买袋装的，要买都是买散称的，散称的灶糖宽，空心大，够酥，吃起来就是好。

许野汶下午来的，程纵上午要睡懒觉，中午吃过饭就等许野汶上门。许野汶一来就在玄关等着程纵过来，他蹲着给程纵穿鞋，程纵站起来，他俩出门手就黏到一起去了。曹青萍看见也没说什么。

去到市场，入口处已经有人在卖对联了，真早。程纵扫了两眼，拉着许野汶去买灶糖，边买边吃，看老板用红袋子打包，嘟嘟囔囔的说：“碎的不要。”

他吃的糖屑掉领口，许野汶帮他拈去，他冲许野汶嘿了声。他连许野汶家的都买了。

出去那会儿，他又站在卖对联那儿，大的小的，五谷丰登出门见喜，全买了个遍。他手上只提了这些轻飘飘的红纸，剩下的许野汶都提着。

他是给许野汶家里买的对联，几扇门，贴单的还是双的，他都算好了。他自己家的反而不买，他家有时候二十九才贴，那时候上街买，都在贱卖。

许野汶送他回家才知道对联是买给自己的，程纵大着肚子，脸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祥和。零零一使他变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现在都没那么容易急躁了。“谁买都一样，我买了奶奶就不用买了，几张纸而已，不许跟我吵。”

许野汶接过对联，程纵知道他还要回家刷题，春节前表现好点，过年那会儿岳国妮管他就没那么严了。不知道他们家几号走亲戚，程纵一问，许野汶说他家初十才走亲戚，岳国妮有个妹妹，她家初十有庙会，不想让岳国妮春节跑一趟，初十又跑一趟，就说初十再来就行。所以他们只走这一天的亲戚。

今年程纵怀着孩子，不方便再去走亲戚了，而且那种场合男的都抽烟，又打牌，乌烟瘴气的，曹青萍说从简，也不让别人上她家来。程纵清闲的要命。

“那你过年来找我。”程纵对许野汶千叮咛万嘱咐，让许野汶一定要来。

过完二十三，许野汶家里那袋程纵买的灶糖还有一半多没有吃完。眨眨眼就到了二十八，刷浆糊贴春联，院子里的老树上也贴着吉祥如意。程纵甚至买了一对小的，给许野汶往岳国妮的三轮车上贴的。许野汶有时候去院子里洗手，看到火红火红的对联，就会想到程纵。

吃年夜饭之前，许野汶傍晚去了趟程纵家里，给程纵塞了封信，不方便久待就回去了。

程纵一摸信封还挺厚，感动的稀里哗啦，以为许野汶给他写了三页纸的情书。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红包，装的都是新钱。许野汶的信纸是稿纸，银钩虿尾的字，第一次不是写算术题不是写英语也不是写知识点，他写：

新年快乐。辛苦了，身体要健康，计划有变，有了零零一我们就不填海了吧，筑巢安家如何？只属于我们的家。

程纵在心里说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