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屿摇摇头,推开一旁凉房的门,中央一只大筐。
“一早便雇人去采了,你看看。”
叶片背面是细细的银色绒毛,确实是木蓝没错。
苏岫宁沉吟,“中原有些大染坊制蓝,是以水沤至少七日,但我从前见过西域工匠制蓝,以沙枣蜜和硝土混合,密封入羊皮袋,埋沙发酵至少五日。”
“你觉得用哪种?”谢千屿问。
“不然,一半一半?”
谢千屿喊,“小石。”
“诶!”
“去买沙枣蜜和硝土。”
小石颠颠跑来,堪称惊骇,“您那位硝土也吃?”
“不是吃的,去去去,买去!”
小石赶紧跑了。
她低头,看见苏岫宁分拣着叶片,眉头拧着,打眼便看出心事重重。
“吵架了?”
挑选叶片的手一顿,“不是。”又顿了顿,“你怎么会看出来,我……”
谢千屿失笑。
苏岫宁更加疑惑。
“很难看出来吗?”谢千屿挑眉,“你们第一次来我店里那日,戴着斗笠,站在一起,你上半个身子都在朝她身上歪!”
苏岫宁,“……”
“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
“……什么?”
“这人不是脊柱有病,就是馋身旁之人身子。”
“……”怪不得,谢千屿当时目光诡异,嘴角都压不住了。
苏岫宁心虚,回头看纯钧。
纯钧正偷咬一口叶片尝味道,“唔,呸呸呸!苦的。”
“纯钧。”
“啊?”
“记得不要去南疆。”
“啊?为什么?”
“怕你路上就把自己毒死。”
旁边谢千屿眼珠子转了转,主动撩起头发,给她看颈侧的伤口。
“知道这是什么吗?”
“伤。”顿了顿,“抓伤?”
谢千屿强调,“这是爱。”
“……哦。”
“就像你的矾花试纸,它总不会自己开出花来,但只需要一滴矾水,便可聚成矾花朵朵。”谢千屿语重心长,“有些人不开窍的,需要一点刺激。”
闻言苏岫宁心跳都加速起来,尽量冷静问,“譬如?”
“知道我为什么受伤吗?因为那日小棠帮了我一个忙,送我满手香气。”
她眼波流转,显得本就精明的眉眼更加狡黠,“小棠很大方的,要不要试试。”
这下苏岫宁心中更加躁动。
如果,如果薛林昭生气,薛林昭生气的话。
……掠影枪寒光凛冽。
她生气。
她会捅死我……
躁动停止。
午时她们将木蓝叶埋入沙中,去纯钧说的那家店饱餐一顿。
铁公鸡苏岫宁破天荒请客,吃得心不在焉。
待站到蜃影坊门前之时,纯钧终于意识到不对,“这里面人杂,不太安全吧。”
谢千屿扬手和人打招呼,“娜娅夫人安好。”
娜娅夫人还是一身暗红,红唇微微勾起,招手对身边人吩咐了句什么。
不多时,有小厮引着她们到最好的位置落座,端上点心茶水。
谢千屿拉着小厮耳语几句,还塞给他一块银子。
苏岫宁登时炸毛,“我的银子!”
谢千屿示意稍安勿躁,“会让你觉得物有所值的。”
很快她就知道何为物有所值,因为今日棠映雪跳舞的时候,转着转着到她身边来。
苏岫宁吓得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喘。
棠映雪蓦地一笑,眼角的花瓣似蝴蝶飞舞,伴随着浓郁花香,一个香包被丢入自己怀中。
棠映雪对谢千屿飞个媚眼,便回他那鼓上转圈去了。
苏岫宁盯着腿上的香包,几乎要盯出一个洞来。
但她不敢动,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正在被其他宾客盯成筛子。
谢千屿歪头问,“西域的迷罗花,只有蜃影坊才能将香味调得高贵又迷人,你挂腰上带回去,怎么?这么激动?”
“我只是觉得,这香包……”
“香吧!”
“在外面顶天有个几十文。”
唉,买贵了。
谢千屿,“……”
谨慎起见,在返回军营的路上,还是拆开看了一眼,里面确实只有花和香料。
她对西域香料有所了解,这几种非但无毒,反而安神清心。
想了想,最后还是挂在腰间。
回城这条路最近常走,说远不算远,说近,又迟迟没能看到熟悉的城墙。
路上的时候她一直在设想薛林昭的反应会如何,直到临近城门才发现,自己真正想知道的。
其实是她手伤如何了,有没有空闲吃饭,昨天喂进去那一颗药,会不会起到一点作用。
骑马从侧门低调进营,去马厩安顿小黄的时候,刚好芷苓也在这里。
一见她凑上来嗅了嗅。
惊讶叫道,“今日干嘛去了?去花楼了?这香味呛的。”
身后响起另一行马蹄声。
薛林昭为首一群人骑马过来,这个距离,以薛林昭的耳力,一定听见了。
苏岫宁袖中手指抠紧,屏息看着她走到近前,下马,腿真长,动作真漂亮,脸真好看,睫毛真长,还有马上那人也……
嗯?
马上居然还趴着一人。
似乎很虚弱,任由薛林昭拉下马,软绵绵的,近乎是抱下来的。
苏岫宁立刻炸了。
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