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乐这阵子一天比一天沉默,到第二天出发去医院时,干脆连话都不说了,沉默着蹲在沙发前给墨白穿鞋。
宫南泽在一边看着,不知怎么额头青筋乱跳,他自认为对林乐乐已经很宽容,对他和墨白之间黏黏糊糊的氛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不见,或者安慰自己保姆有保姆的工作,林乐乐只是工作负责任而已,但是给墨白穿鞋,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他咳嗽一声提醒那两人,谁知林乐乐全然听不见,只顾低头给墨白穿袜子,穿鞋。
宫南泽为了向这两人表示他还活着,只能走过去问:“我说乐乐,你给他穿鞋干什么?”
林乐乐不理解:“有问题吗,马上要出门了呀。”
“没有哪个保姆是需要给雇主穿鞋的,”宫南泽不自在道:“我的意思是,墨白不配。”
墨白道:“乐乐,你去屋子里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我自己穿。”
林乐乐道:“可是你看不见呀。”
宫南泽不耐烦:“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话,这里我来。”
墨南炙就在旁边看着,明显知道宫南泽在别扭什么,一把拉过林乐乐:“走吧大侄子,跟我去开车,让他俩自己过来找。”
林乐乐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再看一眼墨白,已经被墨南炙连拖带拽拉进电梯了。
宫南泽接手林乐乐的工作,衣服不方便蹲,只好半跪在沙发前,握住墨白一只脚,慢慢给他套上纯白棉袜。
他跟林乐乐不同,林乐乐穿袜子只是穿袜子,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宫南泽手指却握在墨白脚踝上,指腹摩挲不停,半天过去,鞋子没穿上,袜子也没套好,不知到底在干些什么。
墨白不自在,小腿挣了一下,说道:“到底穿不穿?不穿我自己来。”
宫南泽道:“怎么,乐乐给你穿的时候你就生活不能自理,换了我突然能独立了?你这独立还分人啊?”
墨白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乐乐可没像你,穿袜子不好好穿,随便乱摸。”
宫南泽:“他倒是敢,是手不想要了还是工作不想要了。”
墨白道:“这次是你看见了,你不在家的时候,摸了你也不知道。”
“哎,这你可就错了,”宫南泽笑了笑,快速给墨白穿好袜子,又去拿鞋:“那小傻子,他要真能做的出趁我不在撬我墙角的事儿,我还真佩服他,只不过,给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
墨白:“乐乐不是胆小,乐乐是好孩子。”
宫南泽道:“是啊,好孩子,没跟我当年一样上了你的当。”
墨白冷笑一下:“你情我愿的事,而且是你自己凑上来,少说得像我强迫了你什么。”
宫南泽系好鞋带,起身看着墨白:“是是是你没强迫,你只不过用你所有的优势勾引了我一下,是我年少无知,顶不住诱惑,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行了吧。”
墨白:“你既然都清楚,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不用跟我翻旧账。”
“对啊,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宫南泽捏着墨白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谁能有我嫁的好啊,有权有势大美人儿看上我,这可是我的福气。”
墨白抬手拍开他的胳膊,站起身要走:“还有事吗,没事该去医院了。”
宫南泽拦住他去路,说话透着坏笑:“你着什么急啊,医院又跑不了,我说老婆,这医院一进,咱俩可就没有机会独处了,要不趁着没出发再睡一觉怎么样?昨天在湖边你说怕有人经过,现在可就剩咱俩了,私人领域,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墨白不想再耽搁下去,扬起声音就喊:“乐乐,林乐乐——”
可惜林乐乐被墨南炙带走了,墨白怎么喊都听不见回应,倏然间天旋地转,宫南泽一手扶住他头,已经将他推到在沙发上,整个人朝他压下来:“墨白,你这就过分了吧,我是你丈夫啊,跟你提个正常要求,你喊别的男人算什么意思?这是跟我挑衅吗?”
墨白没有反抗,受制于人本就难挨,再做徒劳挣扎更像是一种屈辱,反正宫南泽就是想看他的窘迫,他闹得越厉害,宫南泽就越兴奋,干脆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就快点儿,别让乐乐看见。”
明明是合法夫妻,让他说出来就带了点儿背着老公偷情的意思,宫南泽一瞬间气到不行,掐上墨白脖子:“你故意的是吧?你还别逼我。”
他跟墨白的婚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在领离婚证之前就剩下这点儿“合法性”算是种安慰,谁知墨白一句话把他说得像小三,宫南泽明知他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生气,伸手就去扯他衣领:“别说乐乐来不了,就算他来了也没关系,我干我老婆,天经地义。”
撕闹时一枚平安扣就这么从衣服里掉出来,红色编织绳挂在墨白脖子上,正是林乐乐送的,翡翠质地,油润,碧绿,跟宫南泽脑门儿一个颜色。
他不知怎么就泄了口气,停顿一会儿,起身给墨白穿好衣服,拉他站起:“走吧祖宗,我真是欠你的,艹。”
一进医院果真再也没办法独处,全程都是林乐乐牵着墨白,除了生活起居之外还要一项项做检查,拿报告,每次医生过来,林乐乐都紧张兮兮,瞪着大眼睛紧盯医生,医生说一句话他点一下头,比真家属都上心,宫南泽问他:“怎么,你能听懂?”
林乐乐挠挠头:“听不懂,但是觉得听医生的话准没错。”
医生当然比他们任何人都专业,一周后终于到了最重要的时刻:“明天上午十点做手术,今晚九点之后禁水禁食。”
话一说完,墨白还没怎么样呢,林乐乐脸色刷一下白得像墙皮,紧张得一小时跑了三次厕所,到晚上睡觉时,坐在墨白床边迟迟不肯离开,宫南泽催了他七八次都不走,到最后终于说出了真心话:“我想跟白先生一起睡。”
宫南泽瞪他:“那怎么行?别太过分。”
林乐乐眼睛红了,拉着墨白的手不放:“可是白先生明天就做手术了,我好害怕。”
宫南泽:“你有什么好怕的,他自己都不怕。”
但手术这种事向来如此,外面的人比里面的人难熬,宫南泽深有体会,又见这孩子哭得可怜,大概是这辈子头一次经历身边人的生离死别,一时间倒是不忍心难为他,只好自己起身:“那今天晚上你陪他在这儿,有什么事叫我,我和小叔叔在隔壁。”
林乐乐这才开心了:“知道知道,你去吧,我照顾白先生。”
贵宾病房的床足够大,睡两个人也不显拮据,晚上林乐乐隔着被子抱住墨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话要说,但就是不想睡觉,好像只要不闭上眼睛,今天就不会结束,害怕的事业也永远不会来临。
墨白明白他的心意,头一次没有催他早点儿睡,听着他的说话声,有一句,答一句。
“白先生,等你好了之后,我带你去我家吧。”
“去你家干什么?”
“旅游啊,还有去我家住,让我爸妈看看你,告诉他们你虽然有钱,但你不是坏人,而且对我特别好。”
“也好,这样你跟我回来的时候,你爸妈就不会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