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拄著剑半跪在地上。

比起精神，身体的疲惫让他感觉更不妙，很多地方都在哀鸣，就这样睡下去的话大概至少得四天后才能醒来吧？

富冈义勇环视四周，被童磨的血鬼术影响的环境正在渐渐将冰块融化，刚才的战斗中，多亏了炼狱杏寿郎的加入，锖兔的身体很快地便被隐也带走了，本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会就这样在这裡将上弦之二斩杀。

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要不是为了掩护他......富冈义勇低下头，不再绷紧的肩膀像是失去了支柱一样塌下，儘管他们成功地将那名上弦鬼的头颅斩下，炼狱杏寿郎却失血过多即将死去。

他甚至能听见对方逐渐微弱的呼吸声，像是丧礼上一点点填上墓穴的土壤，随著时间流逝，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炼狱先生......”富冈义勇呼唤著对方，可惜炼狱槙寿郎依然抱著炼狱杏寿郎的身体——尸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不得不提高一点音量，将对方从与世隔绝的状态中扯出来：“炼狱槙寿郎先生！”

炼狱槙寿郎恍然回神，看著因为太过费力打乱了呼吸而不停地咳嗽的富冈义勇，低沉著嗓音开口：“......干什么？”

“非常抱歉，能拜託您一件事吗？”富冈义勇将气喘匀后抬起头来，海一般深蓝色的眼裡映著希望一样的晨光，说出口的话却让炼狱槙寿郎怀疑是不是喝太多酒，醉到自己的脑子坏掉了：“拜託您......杀了我吧。”

“——什？”炼狱槙寿郎睁大眼睛，一股怒气灌满了他的胸腔：“别说什么傻话了！我还不至于因为杏寿郎而迁怒其他的队友——”

就算难过满得快要溢出眼眶，愤怒和后悔吞噬了他大多数的理智，他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孩子去世，就将一切错误都推到其他人头上的人——更别提最该死的其实是他自己，如果他今晚没有喝酒，如果他再早一点来到战场，如果......

富冈义勇虚弱但是语气坚定地打断他：“我能回到过去。”

炼狱槙寿郎安静下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醉酒之后的梦境，毕竟他以往喝醉时偶尔能看见瑠火，幸运的话还能听见对方和他说话......就算是恨不得揪著他的耳朵让他好好珍惜自己的语气，他也非常感谢。

但是手中过于沉重的重量又让他知道这不是梦，更不是幻觉，他有点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的同僚，正少见地开口解释......儘管对方的解释一点都不清楚，还十分的荒谬。

“死亡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回到过去而已，现在的话还来得及——炼狱他、只要我阻止他的话，他肯定能顺利地活下来。”

现在的话，根据以往的经验，大概能回到正要将锖兔带去找夈野的路上，只要在这期间不被锖兔发现异状，并且即时赶到紫藤花之家，他肯定能躲过童磨在第一天晚上的攻击，也就不会将任何人引到战场，造成重要的人的伤亡。

只要拖到死亡回溯的时间往后一点，他成功地救下来的人都好好地活著后，无论会被鬼杀掉多少次，他都不在意。

不过就是早一点去见姊姊而已，死亡没什么好可怕的。

“......”

见炼狱槙寿郎迟迟没有点头或是採取任何行动，富冈义勇的话音带上了些许急迫：“拜託了——炼狱先生，请杀死——咳、咳唔......”

炼狱槙寿郎终于动了，他放下手中儿子的身体，温暖的手掌扶上他的背脊，小心地避开身上的伤口替他顺气，一边将富冈义勇的手从刀柄上鬆开，一边将人平放到地上。

富冈义勇固执的抓住对方的手指，即使咳得厉害也紧紧握著：“拜託您了、把我——”

炼狱槙寿郎沉默著看著眼前的人，手上熟悉的感觉让他惊觉这个还不够熟悉的同僚大概、似乎和他的儿子差不多年岁，面对死亡时的态度却都远比他成熟太多了。

他曾经想过，如果炼狱家的外型不要那么强势的话，他和瑠火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也许会有瑠火那一头好看的黑髮，沉静的气质和清秀的脸庞，最重要的是......不要像他那样，在半途就因为一些打击而软弱得不敢面对，拥有和瑠火一样坚韧的个性。

他似乎直到今天才好好看清楚这个同僚，看清楚自己的儿子，他们都已经成长的足够强大，早就胜过他这个不知道在干什么，固执地蹉跎光阴的老骨头了。

“富冈。”炼狱槙寿郎将手轻轻地回握住对方冰冷的手指，试图让他温暖一些：“这样的话，你会怎么样？”

回到过去做出改变什么的......听起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对方因此要付出什么代价，他没办法做出为了儿子而牺牲同僚这种选择。

富冈义勇愣了愣，随后微微弯起嘴角：“没事的。”

无论身上有多么痛，或是多么不舒服，只要想到富冈茑子，他就能用最后一点力气弯起嘴角。

“姊姊是不会轻易地让我到三途川的另一边去的。”至少在水淹过他的身体之前，他似乎都没办法顺利地到河的另一边。

炼狱槙寿郎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底已经重新燃起了坚定：“回到过去后，和我说清楚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