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久见了您有故人……她暗暗损了一句,刚准备说点什么,鼻尖忽然在他靠近的胸口衣料上嗅到抹馥郁气息,脑袋一空当即要大力推开他,可惜被对方抢先抱紧了后腰,没能挣脱。
魔主之前提过的一大烂摊子情史在闻到属于另一个女子的香气时,全被孟沅突兀地在脑海中回忆起来了:
“你的故人还、还是个女子啊?”
“是女子,不过不是你想的……”
“别解释没必要跟我没关系!”
她闭眼低头捂耳全身写满抵触,两边大力却把她捂着耳朵拒绝沟通的手强硬折向腰后,孟沅拽不过他,只好凶巴巴地瞪眼。
“真的不是,”夷渊想俯身去吻她唇角,却被冷冷偏头躲开了,于是松开她左手,胸口立刻不出所料地挨了一锤,心里却因为她少见的反应而十分乐在其中,愈发柔声哄道:
“我找她借了东西,算欠下人情,现在她来青云门找我,也不好避而不见。”
见见见这话耳熟得跟从现代男的嘴里说出来的没两样,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但那股拈着酸的恼意很快从心里窜过,留下一道让孟沅觉得陌生的涟漪和随之而来更为淡然的平静:
“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回家。”
夷渊为这句狠心绝情的话逐渐收敛了眼里的温柔小意,手上力道也不自觉加重,出口便是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不行。”
“凭什么?魔主和你打过小报告了吧?我怎么想的你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在乎?”
孟沅也彻底被他的独断专行惹怒了,这是仅剩的灵识反映出唯一能填补缺失的情绪。但任何一点恼火似乎都在暗暗预兆着自己内心立场的游移,她不能容忍自己不去镇静地、抽离在第三者的角度分析他们的关系,是以产生了一种内里越是愤然,面上越是冷漠地扭曲心理。
过分凉薄的神情应该是令恋人痛极的利刃,他望向自己的眼底有晦暗深邃的苦涩,最终,化作不为人知的坚定决心和俯在她耳边的一声轻叹。
仿佛不经意间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孟沅本已坚如铜墙的思维震撞出强烈余波:
“你为什么不想让长苓靠近荆山?”
因为她会死……
这个想法突然冒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夷渊几乎是明示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某种极其阴森的力量忽然沉重地压了下来,从天空、从地面、从每一寸空气里毫无阻碍地轰然压入灵台中。
像无所不能的上帝伸手给剧透部分蒙上了神迹般的黑白滤镜,强行把周围笼罩在一片诡谲沉默之中,让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这是你不能回去的理由。”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了长久消失的系统。电击惩罚是把自己困在角色里的牢笼……那么他呢?
早在八百多岁就参破天道法则的半神,又被怎样可怕的惩罚一直禁锢在原地不得解脱呢?
触及世界深处的秘密被涂上无可抵抗的哑药,他似乎因为这种力量无法把更多的信息宣之于口,所以只能用更加滚烫的体温和剧烈翻腾的识海给出如此似是而非的回答。
如果荆山是她的游戏,费尽心机一次又一次尝试才保下长苓,那这整个修真届,会不会是曾经跳脱到现实的他的副本,那份被称为天道法则的力量以她的性命作为要挟,逼他陷在这里孤独跋涉,开展对她一次又一次的救援行动?
她茫然地站在他的怀里,眼睁睁看着巨大恐惧击碎了脑海中刚搭建完整的逻辑桥梁。
让自己得以一窥世界意志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那个造成她回去之后必死的因素,又是什么呢?
脖子上忽然有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孟沅想回头看,却被夷渊紧紧按在了胸口不得动弹,于是往高处摸索着,想去碰他侧脸。
指尖触到的,是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