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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坏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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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庭客都快跟不上他的思路了:“不是……我……我没这个意思啊……”

“那你给我道歉!”云海尘在箫人玉面前溃不成军,在归庭客面前总不可能又吃瘪:“不然我不走!”

归庭客从未见过这样的云海尘,他认识云海尘十几年,此人一向都是不苟言笑、端庄稳重的,哪怕他平日里就算开个玩笑,也带着一种瘆死人的冷意,更别提当街发脾气耍无赖了,可今日云海尘这般不讲理、不顾脸面的模样,实在让归庭客惊掉了下巴,这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云铁面么?怕不是来了兴平县这短短几日,就被人夺了舍吧?

云海尘在箫人玉那受了刺激,激动之下什么也不在乎了,当街叫喊都觉得无所谓,但归庭客却十分要脸面,他抬手佯装扶额,借此遮住自己半张脸,十分尴尬的对云海尘道:“大人,这是在街上,咱先回去成么,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云海尘偏就是倔:“你先给我道歉!”

归庭客拗不过他:“诶行行行,对不起我错了,行了吧,赶紧走吧……”说完又要去拽云海尘的袖子拉着他走。

云海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还是站在原地不肯走:“你敷衍我!你不是真心要道歉!”

归庭客都快要在心里骂娘了,不是,他今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去了两趟月听窗,挨了两巴掌,出来就变了个人?改日见着了箫人玉,自己高低得问问今日他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归庭客快被他气的岔气了,他也不是一味的惯着别人的性子:“云海尘,差不多得了,你要是心里真的不舒坦,谁惹的你,你找谁去!”

他用力将云海尘拽的转过身,指着不远处尚能瞧见的铺子恨声道:“看见了么,月听窗就在那儿,惹你不痛快的人也在里头,你要是想撒气,就踹门进去将他痛打一顿,你要是下不去手,吩咐我去办也是一样的,但你别在大街上发病!不嫌丢人么!”最后几个字,归庭客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云海尘像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月听窗大门紧闭,从案发到现在一直不曾开张做生意,估摸着除了自己和归庭客之外,这两日就再没旁人踏进去过,自己好心去询问案情,他竟还扇了自己两巴掌!

更过分的是,他还踩自己!

他喜欢踩别人?这是什么癖好?

云海尘在心里掂量归庭客的话,再冲进去找他理论一番么?万一那个坏种又要打自己怎么办?虽然这次他肯定能躲得开,但当着归庭客的面儿就要被他轮巴掌,多没面子啊……

云海尘在内心挣扎了半晌,最终决定:算了,君子不与刁民一般计较。

对,刁民。

于是尊贵的云大人转身,矜傲的瞥了一眼归庭客,随后一声不吭的走了。

归庭客见状哼笑一声,跟在他后面贱嗖嗖的说风凉话:“呦,不去啊?害怕了?”

云海尘嗤笑:“开什么玩笑,本官还有正事,怎能与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归庭客翻了个白眼,在他身后叽叽咕咕的嘟囔:“现在知道自己还有正事了,方才犯什么倔,驴脾气!”

云海尘猛地刹停随后转身,他停的太突然了,归庭客险些撞上他:“欸?又怎么了?”

云海尘木着一张脸,像与对方不共戴天似的:“本官给你的薪俸是不是太多了?”

一提到薪俸,归庭客识趣的抿紧了嘴唇,不再顶撞他了。

云海尘讥诮的勾了勾嘴角,随后又雄赳赳气昂昂的转身走了。

《昭律》规定,各县衙每逢三、六、九之数的日子,百姓皆可讼狱①,因此两日后,正逢三月十三,大清早衙门中的官员、皂隶刚上值,就听得外头有人击鼓鸣冤了。

春寒料峭,这心惊肉跳的鼓声像是一把坚硬的石锤,“咚”的一下敲碎了人们刚从被窝里带出来的余温,让人彻底清醒起来,外头有衙役来报:“大人,外头有人递了状纸,说是要为不平之人喊冤。”

燕鸿云瞧上去并没有多么惊讶,接过了状纸后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便将其递给了云海尘:“御史大人,您看。”

云海尘接过一瞧,是金家的状纸,要为金照古伸冤。

云海尘暗笑了一声,没说什么。他料金永瑞那老东西也耐不住性子,自己还没说过堂呢,他倒是等不急要先接自己外孙出狱了。

既然有百姓击鼓鸣冤,衙门就不能坐视不理,因此燕鸿云待他看过状纸后,便一拍惊堂木,吩咐衙役把击鼓的人带进来。

让云海尘有点儿惊讶的是,金永瑞居然没来,来的人是一男一女,女的带着幕篱,男的么,云海尘自然不认得。

这二人进到堂中后齐齐对燕鸿云和云海尘行礼:“草民吕明秋(民妇颜霜红),拜见县令、拜见御史大人。”

噢,怪不得瞧着这女子有几分熟悉,原来是金照古的发妻,颜霜红。

只是这吕明秋又是谁?

燕鸿云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问道:“方才是谁击的鼓?”

答话的是吕明秋:“回大人的话,方才是草民在击鼓。”见燕鸿云用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吕明秋便继续往下说道:“草民是讼师,受金老爷子所托,今日来此,是为了给金公子伸冤的。”

“噢……”燕鸿云显然早就知道他今日会带着辞牒前来,毕竟金照古关在牢狱里的这几日,他没少往金府上跑,可见金永瑞为了将自己的外孙接回府,燕鸿云也出了不少力,但毕竟云海尘还在这儿,因此他得装一装才行:“可是为了前几日,在香行处发生的案子?”

吕明秋长得倒是周正,只瞧这模样,不像个收了钱便颠倒黑白的讼魁:“正是。”但云海尘已经从箫人玉那长了教训,因此现在不会仅凭相貌就去断定此人是正还是邪。

“既是如此,”燕鸿云将目光转向云海尘,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云大人,您看是否应该传箫人玉前来过堂啊?”

那是自然,这是金照古和箫人玉的案子,箫人玉不来,这案子就没法审,因此云海尘点了点头,燕鸿云便派人去月听窗了。

等了约莫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去月听窗的皂隶便回来了,箫人玉被带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姑娘,云海尘眼神瞥见那人,心中又略过一丝讶异:这姑娘不是前几日在时府门前见过的那位么,好像是叫……

“草民箫人玉(民女时酿春),见过县令、御史大人。”

噢对,时酿春。她来此又是干什么的?

燕鸿云明显也未料到皂隶此行多带了一个人回来,便问时酿春:“时姑娘,你为何随箫人玉一同前来?香行处的那桩案子与你有关系么?”

时酿春没有戴幕篱,见着官员也不露怯,大大方方的应答:“回县令大人的话,此案与民女无关,但民女是箫掌柜请的讼师。”

噢?云海尘眯了眯眼睛,觉得这桩案子越发的有趣了,当日请香行处的歌伎去府上唱曲儿的时府千金,竟是箫人玉的讼师?

这究竟是天意,还是个巧合呢?

①:参考自吴艳红,姜永琳著《明朝法律》第1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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