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仙人所入天师道,自古便是嫡亲者继承,天师之位代代相传,所以娶妻生子,绵延后代乃教中传统。只是如今五十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所烦忧之事与萧城主相同。
但清阳仙人门下徒弟众多,资质佼佼者有之,心所器重者亦有之,只待那人与女儿成婚,便可传授自己的衣钵法位,借此延续自己的血脉,也不算违背先人所行之例。
但此法在萧远善这里,却是行不通,因为……
萧远善勒马放慢速度,等待女儿缓辔行来,与之并驾齐驱:“云净,我们要在午时赶到丹枫观。”
“我知道。”萧雯心不在焉,言之无力。
“你这是怎么了?”萧远善见她面有悴色,担心不已:“身体不适?”
萧雯伤寒初愈,精神恹恹,但为免那人过度关心,掩下不适随口道:“今日风大,刮得脸疼。”
萧远善闻言,连忙道:“那便缓行,贺礼我已让人送去,便是迟了也不算失礼。”
萧雯点点头,拍了拍马鞍前悬挂的螺钿盒:“我把你最爱的那方白玉麒麟镇纸带了出来,权当我的私礼了。”
萧远善不但不怒,反倒欣慰:“如此最好,我还怕你不知礼节,并未准备寿礼。”
萧雯淡笑:“师父方外之人,不会在意这些虚礼。”
萧远善摇头正色道:“没有人会不在意,越是这种方外之人,越是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不然为何要将生辰之日大张旗鼓告知诸人,不过就是以期相贺而已。”
萧雯闻言不再多语,对师父她向来尊敬,绝不会在私下对他行事有所非议。
又行进了七八里,路程还尚远,途中无话,实在惹人生愁。萧远善斟酌了几遍,小心道:“仙姑洞的人,你准备怎么处置,若是一直留在身边,恐是祸端。”
萧雯冷笑:“你急什么,你与无颜仙姑的旧事,害怕我知道?”
萧远善一时语塞,良久才道:“我与她年少时有过一段恩怨,但绝没有男女私情,你不要胡乱猜想。”
萧雯懒得在此事上与他争论,轻夹马腹,与他隔出一段距离。
未及午时,两人来到丹枫观下的云梯。刚一落地,两边草棚下便钻出几个小道士,帮忙把马牵走喂养。
行上云梯,两边松塔枫树层叠,顶上白雾萦绕,丹枫观的红墙青瓦在暖阳下熠熠生辉。
萧雯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景一物都分外熟悉。
夏日的松林,翠色怡人,秋日的枫叶,山红似火,一岁两色,暗含太极两仪的自然律法。
萧远善对这里,倒不知该是什么感情,父女情分淡漠,跟这个地方不无干系。虽然把她送到丹枫观,让清阳仙人教养,是妻子在世时就共同做下的决定。
但后悔总是如影随形。
行到道观门前,便有两个小道士接引而入。萧雯看着那身量稍高的道士,出声问道:“卫逸,挽青师姐可是先到了?”
卫逸摇了摇头:“今日诵课时,并未看到挽青师姐,她这几日不是都住在北湖山庄么,我还以为会跟萧师姐一起来呢。”
“呵。”萧雯冷笑一声:“晨起便留信走了,没想到这么慢,那卫真可在?”
“卫真师兄在,每日诵课他从不曾有缺。”
话音未落,卫真从灵宫殿迎出,上前施礼:“萧伯伯,师姐,你们来得早,师父已经在袇房等候着了。”
萧雯浅浅颔首回礼,并不搭话。
萧远善轻咳一声,笑道:“几日未见,卫真真是越发仙风道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