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砚站在“舞台”一端,蔚青站在另一端,黎婉芝从讲台后走出来,步履坚定地走到中间,仿佛真的披着裙摆走在维奥拉和奥西诺之间。
“暖哟,他厌弃了我!”婉芝声音陡地拔高,像一根突兀挑开的琴弦,“我受了欺骗了!”
蔚青应声而上,慌乱之中带着一丝真情:“谁把你欺骗?谁给你受气?”
“才不久你难道已经忘记?——请神父来!”婉芝回头一挥手,半是认真半是戏谑。
沈时墨在一边嘀咕:“神父去哪找?”
沈时砚干脆忽略了神父这个角色的缺失,只是照着剧本演,他对旁边的蔚青挥了挥手:“去吧。“
“到哪里去?殿下?“婉芝拉住蔚青的手,“我的夫,别去!”
“你的夫?”
“是的!我的夫,他能抵赖吗?”
“她的夫?嘿?”
“不,殿下我不是。”
这时神父该上场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在等黎婉芝的如何处理这个角色的空缺。
“啊,欢迎,神父!神父,我请你凭着你的可尊敬的身份,到这里来宣布你所知道的关于这位少年和我之间不久以前的事情,虽然我们本来预备保守秘密,但现在不得不在时机未到之前公布了!”婉芝一口气说完台词,转头望向窗边。
梁悯初从窗边的位置上站起来,一手提着书,另一手负在背后,神情温和,他用低沉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开口:“一个永久相爱的盟约,已经由你们两人握手缔结,用神圣的吻证明,用戒指的交换确定了。这婚约的一切仪式,都由我主持作证;照我的表上所指示,距离现在我不过向我的坟墓走了两小时的行程。”
话音刚落,台下的人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和喝彩声,演塞巴斯蒂安的罗炽南被推上前去,跟三人完成了一个结局的大和解。
散场之后,大家一边笑一边走出教室,夕阳刚好从走廊那头斜斜洒下来,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木地板上传来脚步声、笑语声、还有风拂窗的声音。
陈蔚青没有立刻跟上。
她站在原地,看着梁悯初提着书走在前头,慢慢地,她也轻轻提起书袋,悄悄跟上去。
他们沿着女中后巷那条石板小路往外走,树枝间落下的光斑摇摇晃晃,像是散落一地的剧本碎片。
街角渐渐安静下来,其他人已经走远了,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忽然——
梁悯初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据我所知,陈宅不是往这条路走的,”他语气温和,“我还没有老糊涂吧?”
“我……”陈蔚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脸倏地红了,像是刚才舞台上的光还没落下,“不是……我只是想和您讨论一下这个戏。”
“噢?”梁悯初看着她,眉眼微挑,“什么?”
她垂着眼,捏紧手中的剧本,小声说:“可是…你不能不得到这样的回音。假如有一位姑娘——也许只有那么一个人——也像你爱着奥莉维娅一样痛苦地爱着你……”她越说声音越小,像怕那人听见。
梁悯初看着她,过了几秒才说:“这句台词练得很好。”
蔚青被他说得怔住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时接不上话,只轻轻点了点头:“谢谢……就这样。”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来,像拂乱的一页台词。
他走在前面,轻声道:
“Then let thy love be younger than thyself
Or thy affection cannot hold the bent
For men are as roses, whose fair flower
Being once displayed, doth fall that very hour.“
那英文句子被他说得极缓极轻,蔚青觉得听着有些耳熟,她后来才想起那是公爵对无法表达的维奥拉说的:“啊!那太老了……那么选一个比你年轻一点的人做你的爱人吧,否则你的爱情便不能常青,男人正像是娇艳的蔷薇,花开才不久便转眼枯萎……”
他小心翼翼地把原句里的Women改成了Men——把女人改成男人。但那都是后话了,那时的陈蔚青只听出了声音里遥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