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安公主,你怎么穿成这样出宫?”
马车上,简松映靠着窗瞥了眼李景阳,看着她一身男装打扮,只觉得额角发疼。
当今圣上的九公主,名璇,字景阳,封号允安。年十七,是太子李遂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九公主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内心百感交集,一时间只振作起公主的威仪来回怼一句:“本宫去哪儿,关你什么事?放我下去。”
“臣不敢,”简松映胆子比天大,嘴里说着不敢,手臂却倏地伸直,当着李景阳的面甩出一块明晃晃的令牌,“公主出宫想必是得了圣上的旨意,兴许此时正有背地里数不清的眼睛盯着臣呢,是吧?”
“你……”
简松映一勾手指,把令牌收了回去,九公主两手抓了个空,愤然地看向他,拳头用力砸向软垫,几乎把马车砸得一震,“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既然公主不愿带我进宁王府,那便也不着急回去。”简松映无所谓道。
马车在道路的尽头右转,离宁王府渐行渐远。最终在一片喧哗中猛地一震,疾驰的马车停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了,你这样,不怕我叫父皇怪罪你吗!”李景阳带着一顶崭新的帷帽,跟在简松映身后,一路喃喃。
简松映撩眼看着幻花楼的大字招牌,撒了一把银子便走了进去,“嘘,小点声,殿下,小心这里的达官显贵,他们的耳朵可能听千里。你这私自出宫,不怕别人知道吗?”
他在二楼最豪华的包间停下,门口已经有一个小厮装扮的人在候着,简松映看了一眼,让阿火和那人在门前守着,带着九公主进了门。
一进门,屋里空无一人,九公主当即撤下了帷帽,“简松映,带我来酒楼做什么?这是京城取景最好的一间屋子,没有预约几乎不可能空着,你和谁约好了,让我来做个看客的吗?”
“九公主?”
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一袭青衣踱步向前。
目光滞在二人中间,看到二人装扮,疑惑的声音欲扬又止。
“张,张鹤仪?”
“公主金安。”张鹤仪警惕地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扫过桌上的帷帽,回道。
“所以你,”九公主缓缓将头转向了简松映,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约的客人,就是张鹤仪?”
简松映笑着点了点头,“所以,要不要留下喝一杯?”
一身狼狈的九公主退后一步,缓缓地仔细端详了端详并肩而立的简松映和张鹤仪——
张鹤仪面含微笑温润如水,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简松映眼含狡黠不容拒绝,搭在腰间的手敲了敲令牌,笑意加深。
“……”九公主拉出凳子坐下,一手支着脑袋,背对二人看向窗外,干脆道,“点菜。”
张鹤仪眼神暗示:这是怎么回事?简松映摇了摇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张鹤仪:你把她绑来了?简松映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本来想去请上官遇,我在……
九公主转过身:“你俩背着我嘀嘀咕咕出什么坏主意?”
“没有没有怎么会?”简松映道,“你要不要试试这里的莲子糕?”
“不要。太寡淡无味。”
“张大人不喜荤腥。”
……
三人先是略显拘谨,几盘好菜上来,气氛逐渐活络起来,几杯清酒下肚,许多陈年往事便毫不吝啬地被端了上来做下酒菜。
张鹤仪酒气上脸,眼角脸颊都染上了淡淡的粉红,吃了一口莲子糕便撂了筷,简松映坐在他身边,看他动作,伸出自己左臂将人揽了过来,右手也没闲着,则拿起他的酒杯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
“咳咳,要不要我回避?”
“无妨无妨——”
九公主没有半分醉意,把眼前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本来便没什么胃口,此时更是饱得不得了。
若是回忆国子监同窗趣事只是个开胃菜、幌子,让她在一旁做个“郎情妾意”的证据,那她下次一定……要把他们请到自己宫里去!
九公主的脸上绽放出由心又不失矜持的笑,只恨自己笑得太猖狂眼睛不由自主地弯曲遮挡了视野里的情景!
窗外秋风萧萧推瑟瑟,一阵又一阵。沉迷于幻花楼酒色与欢笑的九公主,这时候已经把自己出行的目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宁王府的大院里,石桌前站着个人,仰头看着纷纷而落的桂花,抬手抚了抚鬓发。
上官遇将视线移向墙头,长叹一口气,等了这许久,怎么连个鬼影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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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楼内,简松映举杯,“本来想着趁这两日叫上太子和世子来聚一聚,我们‘四大才子’也许久没有聚一起了,只是太子不得空,连上官逢之也不给面子!”
张鹤仪坐在一旁摇了摇扇子,面色绯红,“所以你也没能请出世子?”
“你去‘请’过他?”简松映疑惑,“给他送帖子也不肯出面吗?”
张鹤仪无奈道,“上月淑妃设宴,世子也没到,你叫我来酒楼的时候,我还惊了一阵,以为你已经把人请过来了。结果却看到了公主。”
“我说怎么这些天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还当是人间蒸发了,原来上月便开始不着消息了。”
张鹤仪笑道:“或许只是不愿意出门,但是请帖不回,不像是他的作风,也不知究竟是谁惹了小世子。”
简松映喝完这杯,看向了九公主,“这得问问私自出宫的九公主了。”
他最后几个字吐得清晰,九公主冷不丁被点名,回过神来四只眼睛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嗯?”正沉迷在自己的意识海里的九公主疑惑道,“看我作甚?”
“公主,世子闭门不出,已逾半月,可是身体有恙?”张鹤仪明知故问道。
简松映也在一旁笑道:“景阳,你今日不是去找他的吗?原本今日设宴,就等着他。我在门口等他整整一个时辰,连大门都不让我进。”
“他?不愿意出来罢了,能有什么毛病。”
若是有毛病,估计就是跟尊大佛似的成日懒散在床,让自己翻墙越瓦地千里迢迢去找他。
“那公主能把他请出来吗?”张鹤仪道,“一恍近一年不见,正有相聚之意,今日公主也在,又是松映升迁之喜,不妨劳驾公主把世子也叫出来?”
她站起身,手中还拿着酒壶,一脸很久不碰美酒的模样,认真思考了一番,“嗯……我也不能叫他出来。”
“但是他在等公主进去。”简松映笑着,和张鹤仪对了个眼神,“今夜亥时一过,恐怕公主连宫门也进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