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你。”夏自野拿过筷子,夹了一片肉,咬下去却皱了下眉,“怎么不辣啊?”
“病人吃什么辣?你是想开胃,还是开刀?”
“我以为火锅的灵魂就是辣。”
“你是我们这桌的灵魂就够了。”周行接过话,装模作样地叹气,“唉,我们火锅,是以你作为锅底。”
夏自野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锅咕嘟咕嘟地响着,几个人围着锅,你一句我一句,嘴比手还忙。
赵有钱把汽水发下去,说是“兄弟清酒”,喝完保佑不再失业、不再撞车,一直有钱。
“你们啊……”夏自野撑着脑袋,看着他们满屋乱跳的身影,装作叹气的样子,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翘,“除了嘴贱了点,哪哪都挺好。”
“靠,说得好像我们嘴贱不是优点似的!”苏柏斜眼瞥他一眼,啪地给他满上一碗汤,“嘴贱汤一碗,滋补灵魂,快喝了,保证你无形练出腹肌。”
“我提议,以后每年都搞个‘夏自野劫后重生火锅节’,兄弟们轮流下厨,庆祝野哥还活着。”周行举起汽水,“来,为我们永不倒下的野哥——”
“——以及他坚不可摧的胃。”赵有钱笑着补刀。
“干杯!”
笑声炸开,锅里翻滚着红亮的辣汤,这几天沉闷情绪被点燃,一股脑地翻出来,热辣、噪闹,却让人踏实。
就在汽水罐碰撞的那一刻,病房的门又被敲了两下。
不大声,却很清晰。
众人齐刷刷一回头,空气仿佛顿了一下。
“医生?”苏柏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门口站着的那人没进来,穿着深色的风衣,手中拎着的保温饭盒摇了两下。
“呼——”周行吐出口气,“不是医生就行。”
习炽垂着眼,嗓音淡淡的,却足以盖过房间里所有的笑声。
“打扰了,我可以进来吗?”
夏自野下意识地坐直了一点,筷子悬在半空,突然有点咬不下那片正冒着热气的雪花牛肉。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屋里突然安静了几秒。
“……哎,我说你有点眼熟。”苏柏终于出声,眯着眼上下扫了两圈,“你是不是,我姐以前留学的学弟?”
习炽点点头,语气不疾不徐,“你好,苏柏。”
苏柏一愣,露出点“妈耶居然还记得我”的表情,又下一秒反应过来什么,“野哥不是说你被医生喊走了吗?”
习炽看了一眼夏自野,又轻轻把保温饭盒放下,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炒得油亮的小菜,干锅花菜、麻油鸡丝、下面还放着一小碗紫菜蛋花汤,热气一丝一缕地往外飘。
习炽把风衣脱下搭在椅背上,袖口一挽,动作慢条斯理,“本来想着你嫌清汤寡水,我改个口味哄哄你。”
话音落下,他抬眼望了夏自野一眼,目光不重,却让人莫名有点发冷。
“结果回来一看,”习炽顿了顿,微微一笑,“火锅都开席了。”
气氛肉眼可见地卡壳了两秒。
“嘿嘿……”苏柏挠头,眼神在夏自野和习炽之间来回跳,“我们也就是图个热闹嘛,毕竟野哥刚醒不久……”
“热闹挺好。”习炽温声接话,“不过他这两天肠胃还不稳,油辣的还是少吃点。”
说完,他没再看别人,只往前走了几步,坐在夏自野床边的小椅子上,抽了双一次性筷子。
“来,”他把一碗热水推过来,“你要吃也可以——先在白水里过一下。”
夏自野:“……”
他还想嘴硬两句,就看见习炽已经把他筷子从火锅里夹起来,往白水那边一引,语气仍旧温柔得像在哄小孩。
“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周围几人都默默咽了咽口水,一时间没人敢插嘴。
夏自野半靠在床头,拿着筷子的手都尴尬了一瞬。他当然能拒绝,可偏偏习炽的脸上写着“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听”,但那点眼神弯弯的,像是看穿了他的小性子,根本就没把“你会拒绝”当成一个真正的可能。
他咬了咬后槽牙,低声嘀咕,“吃火锅还要‘过水’,真把我当布娃娃了。”
但最后——他还是乖乖把肉在白水里涮了一下,再吃进嘴里。
没啥味道,很淡,跟嚼纸一样。
“……你高兴就好。”他含糊地说。
习炽像没听见一样,细心地拿纸巾帮他擦了下下巴,语气还是那么的温和,“嘴角有汤,不擦干净会感染。”
那几位兄弟全程沉默,眼神有点复杂。
苏柏凑到周行耳边,小声嘀咕,“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有点压抑……”
周行侧身嘀咕回去,“我感觉,他气场怎么比我们一群人加起来都强。”
赵有钱面色复杂,“……这病房有点刺激哈。”
苏柏:“确实。”
谢盛松:“确实。”
夏自野耳尖一动,瞪了他们一眼,“都他妈在那耳语干什么!”
习炽却没回头,只把那碗蛋花汤往他手边推了推,“慢点吃,别噎着。”
语气听起来还是温柔的,但谁都能看得出来。
现在,他才是这屋里真正的“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