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溪其实很熟悉这些剑招,在杂役峰的明月下,她曾经看着某个人沉默着练完每一式,等到自己真正拿起剑的时候,其实早已在脑海中练过了千百遍。
只是当时豆蔻梢头二月初,周围总是萦绕着花香草气,甜美清新。
而如今大概已是深秋,然而冢中天地不分日夜,眼前只有断剑残垣,鼻尖是铁锈气,还有不知哪时哪代流传下来的微微的血腥气。
沈半溪剑尖掠过花归月的发梢,努力捕捉她身上独有的清冷气息。
在这样的日子里,沈半溪很容易联想到前世做孤魂野鬼的那些岁月。
好像只有与花归月碰触的时刻,沈半溪还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师姐,你分心了。”花归月皱眉,一个漂亮的闪身脱出了沈半溪的剑招范围。沈半溪一时间没收住,立足不稳,在空中划过一道不怎么优雅的弧线,“啪叽”一声摔在地上,跌得脊骨隐隐作痛。
花归月伸手拉她站起,又与她练了半个时辰后,突然问道:“师姐今日何时去试炼。”
沈半溪低下头:“今日……不去了行不行。”
叫一个人一直面对自己犹豫过的所有大事小事真事假事,还时不时面对一下未来道侣的剑,还挺考验心理素质的……
而且那试炼颇为没有下限,设计者没有一丢丢隐私权的概念,她这半年遇到过不止一次花归月问她想要什么姿势的问题……
不等花归月回答,她又问:“师妹,我要是一直……做不到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花归月其实对她这个问题很疑惑:“出不去就出不去,这里可以练剑,你我也都已经辟谷,灵气也比外界充足,有什么不好?”
沈半溪欲言又止。
她心里一直有挥之不去的隐忧。
哪怕她已经将自己所知都告诉了梅笑雪,梅笑雪可以联合三宗提前提防,也比不上魔族布局千年。
距离那场浩劫还有多久?百年?几十年?还是明天?
都有可能。
她虽然知道仙魔大战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事情,但也算当过一回“宁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的烈士,魂魄都困在战场飘不散的那种。
要她一直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苟起来,沈半溪还真有些坐立难安。
但这事不好跟花归月说。
因为说了就要解释很多前世的问题,她还不想叫花归月知道那些惨烈的过往。她虽然在旁人跟前满嘴跑火车,却不想骗花归月什么。
不是有多高的道德标准,而是前世撒谎成性被魔主大人“搞”怕了,已经活生生养成了“跟花归月要说实话”的惯性心里。
“我就是觉得,这里什么都没有,哪有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我的亲人啊、好友啊,也都在外面,许久不见还怪想念的……”
“师姐莫要担心。”
沈半溪以为她要说什么安慰的话。
谁知花归月语气平淡地说:“你越担心,道心的修炼就越是难以寸进,要是想早日出去,还是少胡思乱想,多练剑为好。”
沈半溪:……
越想出去,心越乱,道心越不稳,越出不去。
什么死循环……
她无奈地前往那间狭小的石室。
六翎羽的不知分身还是本体稳稳地在石室中坐着。
沈半溪看见她就没好气,语气带刺:“哟,师姑,您可真悠闲啊。”
六翎羽也毫不客气:“不敢,比不上师侄身困剑冢,心却还能思春。”
“谁思春了?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剑灵就可以凭空污人清白吗?”
六翎羽冷冷道:“你方才与你师妹对剑的时候,还有后面与她交谈时都想过什么,简直都要写在脸上了,也就你师妹跟张白纸一样看不出来,你以为我是她?”
沈半溪:……
罢了,不跟把自己闷出大病的阴湿宅女计较。
正在此时,十五琉璃清脆的声音传来:“翎羽,出事了!剑冢好像出问题了!”
一身麻衣、身上重新挂满五花斑斓的十五琉璃随着声音出现在石室内,“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醒了,我感觉它……不是剑灵。”
沈半溪看到,六翎羽近乎面瘫一样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无比惊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