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慈爱的父皇面容逐渐平静,后又露出诡异的笑容。
透过人的血肉,她看见父皇的皮囊之下藏着鬼魅的影子。
“忘记你所看到的一切。”
“父皇只喜欢乖孩子和死孩子。”
火光冲天,他们身后是万丈光焰,宫殿倒塌的声音配合着木头烧焦的噼啪碎响仿佛是某种终结的倒计时。
那年她十一岁,慈爱的父皇亲手将她推入冰冷的湖中。
“我看见他杀了她,”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然后是熊熊大火。"
齐医生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的笔在笔记本上轻轻顿了一下。
“她没有挣扎。”
李安衾继续说,眼神看向窗外的现代世界,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远到能打破时空的限制,将目光落在那夜大明宫的太液池边。
“十一岁的小女孩头发飘在水里,像是交横的藻荇。”
齐医生轻轻递过一杯水,李安衾平静地接过,但没有喝。
“后来呢?”齐医生问。
“有很多人都抛弃了那个女孩。”
女孩好孤独,最后她只能从伤害了她的那个男人身上汲取关于亲情的温暖。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李安衾的指甲陷入掌心,“她的生父其实是叔父。母亲和她的小叔子……她是他们苟合的产物。她恨她,也恨他,更恨他们。她最恨死去姐姐和活着的兄妹——他们是纯粹的,是他血脉的延续,而她……是背叛的产物。”
齐医生认真地倾听完李安衾模糊的叙述,随后柔声引导道:“这对你和陆小姐的关系有什么影响?”
李安衾的眼神从窗外移到面前的女人身上,对上那双温柔而饱含力量的双眸:“她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当她粗I暴地对待我时,我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她现在似乎已经厌倦了我”说到话尾时,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认为这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李安衾低下头,“也许她终于厌倦了我。也许她发现我不够好。”
“你问过她吗?”
李安衾摇头:“我不敢。如果她说是呢?如果——她真的要走呢?"
齐医生放下笔记本:“安衾,我们之前讨论过,健康的关系不应该建立在恐惧和控制上。你安装的那些监控软件,那些对陆询舟行踪的掌控,这些真的让你感到安全了吗?”
李安衾的攥紧桌上的那杯水,指节泛白:“我需要确保她安全。上次她失踪……”
“但结果是?”
“她一定发现了。”
李安衾的声音几乎是一种呜咽。
“我给她换了新手机,但我还是忍不住又装了监视软件。我知道这不对,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齐医生点点头:“这种无法控制的行为,正是我们需要工作的重点。你试图通过控制陆询舟来获得安全感,但这实际上正在破坏你们的关系。”
李安衾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她呢?她就没有问题吗?她明知道我需要什么,却故意不给。她看着我痛苦,却保持距离。这不是也很残忍吗?”
“你认为她应该怎么做?”
“她应该……”李安衾的声音突然变小,“她应该像从前那样爱我。”
“即使那种爱让你受伤?”
李安衾沉默了。窗外的阳光移动了一些,照在她的半边脸上,另一半隐在阴影中。
她最终轻声说,“也许我们都需要改变。”
齐医生微微一笑:“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下周我们可以继续探讨,如何在不伤害彼此的情况下,建立更健康的关系模式。”
她们继续交谈了许久,下午六点咨询结束的铃声响起。李安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又恢复了那个矜贵冷艳的形象。只有微微泛红的眼角透露了刚才的情绪波动。
“谢谢。”她礼貌地说,声音恢复了平静。
走出诊所大门,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李安衾站在台阶上,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那个隐藏的追踪应用。屏幕上,一个小红点显示陆询舟正在家中。
她深吸一口气,关闭了应用。也许,只是也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一次。
但当她走向停车场时,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她:如果陆询舟已经决定离开,那么这种表面的平静,这种刻意的疏离,会不会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的手指再次抚过腰间的淤青,那里隐隐作痛。疼痛让她感到真实,感到活着。如果没有了疼痛,她还剩下什么?
李安衾坐进车里,陈姨正在发动引擎。她盯着手机屏幕,犹豫是否要告诉齐医生全部真相——不仅仅是她对控制的渴望,不仅仅是她对痛苦的依赖,还有那些她甚至不敢对自己承认的黑暗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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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夏日的热浪在空调的运转下被隔绝在外
沐浴李安衾站在主卧的落地镜前,缓缓解开淡琉璃色衬衫的纽扣。衬衫的布料滑过肌肤时,她微微颤抖,仿佛轻柔的触感也成了某种折磨。镜中的女人看上去清艳昳丽、瑰姿艳逸,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美丽的外表下藏着多少丑陋的淤青伤痕。
指尖抚过锁骨下方的淤青,那里已经由紫转黄。她需要新的印记,需要陆询舟在她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们之间仍有联系。
衣橱里挂着一条墨绿色的真丝睡裙,是陆询舟买给她的生日礼物。李安衾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缓缓脱下衬衫和长裤,换上那身睡裙,柔软的真丝如水般滑过肌肤,冰凉而柔软。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晞晞早已入睡,张妈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个大平层陷入一种静谧的黑暗,只有床头一盏小灯投下暖光。
李安衾深吸一口气,缓缓跪在了床边的地毯上。这个姿势让她感到一种熟悉的屈辱与安心,膝盖抵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放在大腿上,背挺得笔直,像等待审判的罪人。
她估计陆询舟今晚差不多这个时间点会来卧室。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李安衾的心跳加速。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地毯上微微颤抖。
陆询舟推门而入,看到跪在床边的李安衾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她刚从客卫洗完澡、吹完头,现下本要来主卧拿上自己的东西搬去客卧。
“什么意思?”
李安衾没有抬头,只是将手慢慢移到睡裙的系带上。
“求你。”她的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但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陆询舟站在原地没动。微弱的灯光勾勒出那人深邃周正的五官、清癯挺拔的身姿。她的目光落在李安衾微微颤抖的肩膀上,那里曾经留下过难堪的齿痕和束缚的痕迹。
“你知道的,我们不应该这样。”陆询舟说,温和的声音某种意义上也近乎冷漠。
李安衾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陆询舟熟悉的情绪——混合着渴望、痛苦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就今晚,”她轻声说,“最后一次。"
陆询舟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犯不着用这种方式来和解。”
何况我也没有想与你和解。
“最后一次,好吗?”她的眼中泛起泪光,“我需要知道你还在乎我,哪怕是通过痛苦...…”
陆询舟沉默地看着她,那双丹凤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趴到床上去。”
李安衾的心跳漏了一拍,既恐惧又期待。她撩起睡裙的裙摆,趴到床中央,背部紧绷,等待着熟悉的疼痛降临。
陆询舟从衣柜抽屉里取出一条皮带——那是李安衾专门为这种时刻准备的。她站在床边,看着妻子颤抖的背部。
一种深深的悲哀笼罩了她,为李安衾,也为她们扭曲的关系。
“这是最后一次。”[一]
[一]其实是倒数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