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轻舟有预想过会再见到江瑞,却没想到这天竟然这么快就到来了。
她以为江瑞奉命治理水灾,还得回京述职的话,起码两三个月之内不会见到他,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来了。
当时杨君亭已经出门打猎了,她在家无所事事自然也不好光吃不做,正慢悠悠地蹲在院子前的菜地里择菜,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以为是杨君亭,头也不抬地搭话道:“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有回应。
她这才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引入眼帘的是一片墨色衣料,她僵住,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再往上,便瞧见一张憔悴的笑脸,那双眼睛牢牢盯着她,没有一点笑意,只剩一片深沉,似乎是要望穿她的灵魂。
“姐姐。”
他冲她伸手,语调依然温和。
没有理会他的手,付轻舟自己站了起来,随后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却对自己百般疏离千般防备,无异于锥心之痛。江瑞收回手,依旧笑着:“姐姐,你为何在此?你不该在此的。”
付轻舟不答反问:“你又为何在此?”
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赶过来,不是在暗地里监视男主就是在监视她了。
“……”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杨君亭乃是在逃钦犯,我身为东厂督公,恐放虎归山,虽放他离去却不能坐视不管,一举一动皆应了然于心。”
言下之意是他没有派人监视姐姐,只是恰巧得知,这才匆匆赶来。
“那你发现了我,又当如何?你要把我带回去?”
杨君亭是在逃钦犯,她也是私自出宫。
他能如何?他连让她蹙下眉都不舍,又怎会为难她,他只是想不明白。
“姐姐要出宫何不与我说,我自会为姐姐安排妥当。”
就是因为他太妥当,总是为她安排好一切,让她一步步都在他掌控之中,她才要逃的啊。付轻舟暗叹到。
“那你会把我送到杨大哥这儿吗?还是只会让我待在京城,然后对我说会把杨大哥接过来陪我?”付轻舟挑眉。
她其实很了解江瑞,比她自己想的还要深,只是她意识不到。
她一下子说中了江瑞的想法。
他们之前约定出宫,他确实想过等姐姐出宫后把杨君亭绑过来送给姐姐,以慰姐姐相思之情。
姐姐要出宫,他欢喜筹谋助她出宫;姐姐想要杨君亭,他也勉力可以成全。他是残缺之人,姐姐有想厮守一生的人,他即便打断牙齿往肚里咽也会为她夺来……唯一的前提是姐姐不要离开他、抛弃他。
但姐姐偏偏为了一个杨君亭离开自己。
他再清楚不过姐姐离开京城是因为什么——那日在付府,她肯定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意,才迫不及待离开京城来找杨君亭,以逃离自己的掌控。
“是,我是这样想过。”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强撑的温润笑意显得有些皮笑肉不笑,愈发骇人,“这样不好吗?邘州那么偏苦,杨君亭那么穷苦,姐姐为什么要跟着他受苦?”
他的姐姐就应该过着锦衣玉食、金银堆砌的人生,凭什么跟那个贱人吃苦。他有哪点配得上姐姐,配让姐姐跟他一起吃糠咽菜。
“因为我愿意。”
“我不愿意!”
“我愿意就好。”付轻舟重复道。
她对他并无畏惧,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比起事事被你安排,我更愿意自己选择想要的路。我不想做被你提线的木偶。”
她对被操纵人生深恶痛绝——她的父亲抢走母亲的事业,打着爱的名头把她困在婚姻家庭的围墙里,操控她的人生,逼得她郁郁而终。随后他的父亲又为了让她给他的私生子让路,将她强硬送到国外,阻止她回国……
她可以享受华美的人生——前提是她交出自由,做笼中小鸟。
付轻舟受不了江瑞为她操办一切,那看起来太恐怖了!她宁愿打破现有的宁静,也不愿被潜移默化沉沦。
“我没有干涉姐姐的意思,也绝没有将姐姐当作提线木偶,你误解我……”江瑞喃喃,神情破碎。
他只是想让他和姐姐永远绑在一起,他只是想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没有?可你就是在干这种事。”
付轻舟没有被他蛊惑,一条条罗列道:“如果没有,那你为何买通太乐署让我做司正却不同我说?如果没有,那你为什么故意让那个医士接近我?如果没有,那你又为何筹划让我出宫?……”
“我纵然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好言说尽,付轻舟转过身,态度坚决。
她并不担心对方会打晕她把人带走,也不觉得他会做出强掳行径。
来不及辩驳,眼见姐姐转身不再理他,巨大的恐惧缠上心头笼罩着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手已经握上了姐姐的手腕,哭腔哀求:“他不会给你幸福的,姐姐,跟我走。”
他已经意识到一切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