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系统认可这个结局的话,那也不是不行。付轻舟腹诽。
她的话被打断,他心有迟疑,可话却先一步出口:“如果你真心要留下,我今后……绝不再说这样的话。”
“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杨君亭重复她的话,向她保证。
这是他亏欠她的。
*
惠宁郡长史府——
院落里凌霄花开的正好,攀附在白墙表面,撒下一大片阴翳,被簇拥着的橙色小花随风摇动。
橙色花瓣随风盘旋着落下,轻飘飘地停在一本崭新的曲谱上。
是江瑞从旧本里抄下的,预备作送给姐姐的礼物。
他凝眉看着石桌上的曲谱,伸手拂去那一片花瓣,随即双手指尖按在琴弦上,试图弹奏。
声音绵长,但不是应有的调。
江瑞神情凝重了些,尝试着调整指尖继续弹。
“铮——”
一声短促的嘈杂音,根本不成曲调。
他将手从案前的古琴上收回,曲谱拿在手中仔细观察着,终是一声叹息。
他记得乐师教学时说的每一个步骤每一处细节要领,可弹出来的东西永远是“呕哑嘲哳难为听”。他似乎没有一点乐律天赋,还蠢得厉害。
姐姐喜欢温文儒雅、精通音律,像杨君亭那样的男子。而他再怎样模仿,却永远也做不成那样的人。
“哈——”一声短促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江瑞合上了桌上的曲谱,一双幽深的眸子眯了眯,冷冷扫向院外。
阿守明白江瑞的意思,抱拳走向院门口,不多时就提溜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进来了,小男孩的短腿在空中乱蹬,却始终找不到受力的点。他们身后跟着个低着头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奴仆。
“原来是纪小公子。”
江瑞意味不明地轻笑两声,示意阿守将人放开,目光转向那个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小厮:“怎么好端端地还能在自家府里迷路?”
“没有迷路。”
纪小公子弱弱地举手反驳。
那小厮偷瞄了自家公子一眼,颤巍巍地扑通一声跪下,“是我家公子听说有人在弹曲,心生好奇才如此行事,绝非有意窥探,惊扰贵客。”
此小童是长史纪暄的独子,纪暄频频向他示好,应不至如此贸然行事。至于长史府上是不是有别有用心之人……
那就不是他该多此一举思量的了。
他收敛思绪,半蹲下身体,与纪小公子平视,整个人显得异常和善:“纪小公子会音律?”
“当然。”纪小公子骄傲地挺直身板:“家里的藏谱我都会,老师都赞我天资聪颖,乐仙转世呢。”
忽然,他又皱起眉,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十分不解道:“李年跟我说刚才是有人在院子里弹琴,可是这么喑哑难听的声音怎么可能是古琴发出来的?我不信,所以想跑来看看。”
纪小公子真诚道:“现在我信了。”
“哥哥,你不会吹琴吗?那我还听说您借走了前朝陈麟蒲老师的手曲,以为您是位很厉害的大家呢。”
“哥哥,听说你是个很厉害的官,原来阿爹说的对,人无完人,再厉害的人也有学不会的东西啊。”
纪小公子小嘴叭叭个不停。
江瑞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慢条斯理地起了身:“在下不才 ,入门是有段时日,却始终不得要领,实惭愧矣。”
“不过这曲谱是抄给家中姐姐的。她是位琵琶妙手,最喜钻研曲谱,所以才向长史不耻讨要,让小公子见笑了。”
小公子睁大了眼睛,似乎又要说出什么惊世之语,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喝住。
远处的声音匆匆而至,他巧妙地将小公子挡在了身后,作了个揖歉然道:“大人见谅,犬子无知,言语上多有冒犯,是下官管教不当,请容下官将稚子带下教训。”
“拂儿,还不快向大人赔罪道歉。”
小公子不服气地探出来半个头,又被自家父亲按了回去,只好悻悻道:“我错了……”
可是本来就难听嘛。
江瑞眉头轻挑,嘴角扬起一抹温润笑意:“纪长史多虑了,令郎活泼聪颖,只是误入此地罢了,何来冒犯。”
江瑞不经意地向那小厮一瞥,纪长史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倒是不介意卖这位长史一个面子。
毕竟这位长史入京是指日以待。
二人打着哈哈,纪暄邀请道:“大人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下官斗胆为大人备宴送行,不知大人可否赏脸赴宴?”
“何致如此兴师动众,你我来日多的是机会把盏言欢,不急于一时。”他不咸不淡地暗示一句,推辞道:“明日我会轻装返京,纪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但不必劳驾。”
场面话点到为止,纪暄很快带着自家儿子提出了告辞。
纪暄手牵着儿子,低着头低声劝告着什么,听得那小公子头摇成拨浪鼓,牵着父亲的手一晃一晃的,甩起一个个弧度。纪暄最后像是拿他没办法,蹲下身子张开双臂一把将自家儿子抱起,快步离去。
倒确实是位被宠坏了的小公子。
江瑞目送那对父子远去。他敛下眼眸,沉默地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曲谱。
一个仆从装扮的人大步跨过院门,向江瑞走来。
“有何异动?”
那人垂首,双手奉上密函,恭顺道:“是邘州那边的传信,小人不敢私自拆阅,请大人过目。”
邘州……
江瑞心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能有什么变故呢?左不过是杨君亭的那些跳梁把戏,何足为惧。
江瑞让自己镇定下来,粗暴地撕开密封的信封,一目十行扫过信上的内容,双唇紧抿,一股刺骨的冷意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
这不可能……不会是她……
他只觉得荒谬。
“行装都收拾好了吗?不用等明日了,我们即刻出发。”
阿守正欲劝,可触到督公的眼神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当即领命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