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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意明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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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回了桌上,带字那面仍然朝上,似乎是非要招摇地彰显它的存在感。

付轻舟一言不发地扫过那行字,却发现了更大的端倪。

“轻舟”,字迹完全不对。她看过他的字,他的字内敛工整,绝不是这样铁画银钩的。

这并非出自他之手。

那他为何要单独裁下“轻舟”二字?这是什么时候放进荷包里的?他又为什么要把它放进去?杨君亭的手残是否有他的手笔?他今日是真的想派人保护她还是为了监听她和杨君亭的对话……一个个问题被她罗列出来,最终只指向了一个答案。

剥丝抽茧后,一切都明朗起来。

荷包被她匆匆缝了几针,算是缝好了。她将荷包捏起收进了袖口,推门走了出去。

她原只是想将烦乱的心绪散散,倚着凭栏向下望去——

暮色四合,底下早早地点了灯笼,却有几个下人打着灯笼在四处走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若有所感般,其中一人抬起头来,遥遥与她对视。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眉眼如新月般弯起,在晕黄烛光更显温馨如玉,正是江瑞。

她的眼眸微微眯起。

不到片刻,江瑞就已经出现在阁楼上,他来时来提了个灯笼,如寻常般好面色,丝毫看不出在厨房时的咬牙切齿,“姐姐休息得好吗?”

“嗯。”付轻舟低低应道。

“我还担心姐姐会不习惯。”他跟着又接了一句:“团圆饭已经做好了,我们下去吧?”

付轻舟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嘴上应道:“不会,你很用心。”

两人一齐沿着楼梯往下走,江瑞将灯笼偏向她那一侧:“当心脚下。”听到她的回答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姐姐不嫌弃就好,我想……”他的话头忽然顿住,有几分迟疑,没有继续。

“还是先吃饭吧。”

神往而又克制,还有几分顾虑浮现在他的眼中,她从前从未这般细致地观察过对方,直到此刻她才突然读懂了他那些欲言又止、不曾宣之于口的到底是什么。

那些毫无底线的纵容和迁就、那些只对她的好脾气好耐心,原来是另有缘由。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为什么不能只做亲人呢?

她心情变得有些坏,沉默着没有说话。

话被抛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复,寂静充当了回响,气氛开始微妙转冷,像是冷风灌进了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间。江瑞是何等机敏的一个人,经一试探,他的猜测顷刻间得到了证实,旋即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中——

那个他反复翻找、甚至下令下人四处搜寻却找不到的荷包在谁手里他已经不作他想,他真正害怕的是关于那个荷包里藏着的秘密,姐姐到底知道多少?她的突然冷淡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龌龊爱念?

无数猜想编织成网,将他捆缚其中,令他窒息。

他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可他将一切都强压下来,不敢流露一分,只强撑着表面的静谧气氛,如同白雪覆污痕,试图让一切都被掩盖起来。

这一顿所谓的团圆饭,付轻舟吃的心不在焉,直到手中突然被塞进来一个封包时才回过神来。

“新岁喜乐,姐姐。”

“是什么?”

大约是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付轻舟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迷茫的神情,显得有些傻气。

江瑞闷声笑了下,故意逗她道:“是给姐姐的东西。”

废话到不能再废话了,她当然知道这是他给她的东西。

“我不是小孩子了,早过了收压岁钱的时候。”付轻舟挑眉,她知道对方的小癖好:自从这厮发达之后,总是爱找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借口送她礼物,一人得道全家沾光这件事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但她从前不乐意接受,现在就更不乐意了,她只觉得有压力。

“不是压岁钱,是我们家的地契,我想理应交由姐姐来保管。”

“地契?”她环顾四周,“这儿的?”

“是,付府的。我们既然已经结拜,就是一家人了,我视你为长姐,那我把我们家的地契交给姐姐来保管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有哪里不妥吗?”

付府。付轻舟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想起她今日进府时门前那块牌匾似乎写的确实是“付府”二字。

“姐姐,你知道的,我做事马虎,又爱丢三落四,全仰赖姐姐。”

他的表情在真心实意地示弱,仿佛他真的是什么事都干不好的马虎精一般。

“……”

少来。

她是吃软不吃硬不假,可自从知道小福就是反派江瑞之后,付轻舟就明白她再同情对方就是在做大怨种。

“做事马虎”这种词能跟江小福搭边?披着反派的皮净说瞎话。

付轻舟暗暗吐槽没有接话,只是低下头将红封拆开,将里边的东西取出。

确实是一张地契,薄薄的一张纸里记载了房屋的坐落位置、面积大小……还盖着四四方方的官府红印,做不了假。

付轻舟没有接话他也不恼,他似乎早已习惯对方的沉默,自顾自说道:“我做事确有疏漏,有一事说来姐姐不要生气……”

此话一出,付轻舟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探究。

她还以为他会故作不察,不会问她这件事呢。

“什么事?说来听听。”她立即猜到了他要说的事,却还是顺着问了下去。

她倒想知道小福他是要顺势坦白,还是继续胡扯掩盖呢?

“姐姐曾送了我一枚平安福,姐姐还有印象吗?”

她点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我日日佩戴,几乎从不曾离身。可今日不知为何却不慎遗失了,我找遍了全府都不见踪影。是我疏忽大意弄丢了它,辜负了姐姐的心意。”

“我对不起姐姐……”他垂着头,脊背微弯,跟他平日里端方自持的样子反差很大,莫名让人想到了耷拉着耳朵的失落小狗。

坦白了但没完全坦白,会演得很。付轻舟心想。

她主动出击,一副恍然大悟后又不以为然的样子:“哦,你说这个呀。一个荷包而已,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心意不心意的,你不用太在意。”

她眼神瞥向他,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那不一样。”他声音轻得像是羽毛落地,听不出一丝情绪。

分明是他在试探,分明得到了令他安心的答案,他的心却开始泛起疼痛和酸楚。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姐姐眼里只不过是随手送出去的一个物件,于她而言并没有丝毫意义,她并不在意它,她也不会在意他的在意。因为她丝毫不知他的情意。

而这一切都是他活该的。她不知道这件事不正是自己期翼的吗?这不是你自找的吗?他忍不住自嘲。

他试图说些什么,却听姐姐话锋忽转:“不过呢,巧的是我捡到它了。”

他的表情倏地僵硬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转为怔然,声音干哑:“姐姐……找到它了?”

“嗯,我碰巧看见它了。”

他缓缓抬眸,艰难地望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试图从中分辨出什么,可这只是徒劳——他的大脑根本无法运转,只剩一片空白,像在等待未知的宣判结果,和迟迟未落的铡刀。

因为太过在意,反被扰乱了理智。

冷静,冷静。或许事情还没到最坏的结果呢。他强迫自己恢复理智,他咽了下口水,伪装平常般问道:“姐姐在哪看到它的?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还想好端端地怎么会丢呢。”

“就在院子里的树枝上,可能是你今天贴年红的时候荷包不小心被树枝钩住了吧。”

她似可惜道:“我晚间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有人提着灯笼好像在找东西,你要是早告诉了我,也就不用白白浪费这么些时间了,我还能给你顺道带下来。”

“荷包我给留在阁楼上了,等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再取吧?”

今日的起伏波澜头一回令他心力交瘁,他甚至不敢仔细去辨姐姐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勉强笑了下:“原是如此,找回来就好。”

付轻舟留意着他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且将此事揭过,到底没把事情挑明,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宛如一个顽劣的猎手,在即将追到猎物时将它轻轻放过,却又在猎物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突然出现,给它当头一棒,饶有兴趣地逗弄着猎物。

她抬手晃了晃被捏在手里的地契,“那这地契,我就先替你保管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见气氛缓和,江瑞不觉松了一口气,笑得愈发温和。

他像是转而又想起什么,开口道:“还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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