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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暗愫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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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瑞站定,眼眸微垂,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透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可他启唇又抿起,近乡情怯,一时竟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

许是他的目光还算克制,付轻舟倒不觉得唐突,只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她忍不住脚底悄悄挪开了一步,这才叫了声他的名字算是打招呼:“小福。”

不过是叫了个名字,江瑞的嘴角却随之扬起,泛起令人目眩的涟漪。他眉宇舒展,飞快“嗯”了一声,又补充道:“轻舟姐姐,是我。”

时隔经年,他并非察觉不出萦绕在二人之间的生分,但他面上神色不变,赶在冷场之前温声调笑道:“原先我还担心姐姐会忘了我呢,所幸姐姐还记得我,倒不至如此生疏。”

“姐姐要回太乐署?我送姐姐一程?”

他有意要将他们分别几年的痕迹抹去,希望轻舟姐姐仍像从前那般不要待他生疏,可付轻舟却似乎并不愿如他的意,只见她面上扯出一抹冷淡客套的笑,同他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好。”

其实付轻舟心中不算冷淡,可她生来就生了一张清冷面容,看着便很是唬人。

江瑞的心如坠江底般沉了下去。

他最担忧的、一直逃避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最害怕再相见时会见到轻舟姐姐疏离淡漠的样子。

他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身为太监已够卑贱,何况还是恶名远扬的奸宦难?姐姐不想和他相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一向舌灿莲花的他,竟一句话也想不出、一句话也接不上。

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此处距太乐署甚远,姐姐带着琵琶多有受累,而我恰好知道一条小径更近一些,不若由我替姐姐抱着琵琶带路,姐姐以为如何?”

他曾数次走过他所说的小径,却总在彷徨间止步太乐暑的门前。

付轻舟此刻手脚都酸痛的厉害,一听有捷径,她的咸鱼心可耻地又心动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江瑞。

虽然眼前之人身量变高许多,五官也更长开了,可他周身温润耐心的气质不变,似乎还是从前那副她说东他绝不向西的老样子。

付轻舟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同日后要杀她的人联系在一起。

还有不到一个月……

付轻舟心里算着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她就会因“勾引督公江瑞”而死,可眼下这人竟然还在好脾气地等自己的答案,真是够割裂的。

可见谁没事勾引太监都不会有好下场,毕竟可是赤裸裸的嘲讽他“无能”。

好友江小福和督公江瑞之间那是犹如天堑。付轻舟对江瑞并非没有防备,但是就算要死也是之后的事,眼下有免费的劳动力为她服务,她为何要客气?

她奴役对方的时候多了去了,不差这一回。就当是她在死前讨点“利息”也不无不可。

身为咸鱼的付轻舟很快想通,没有拒绝:“那便有劳你了。”

她本想的是江瑞带路,而她依旧抱着沉甸甸的琵琶,却见江瑞上前一步朝她伸手似乎是要接过她怀里的琵琶。

她抱着琵琶手一紧,没马上将琵琶递给他。

像是看穿了付轻舟心中的顾虑,江瑞对她笑了一下,浅涡在他颊边荡开,“轻舟姐姐,我对乐器略有涉猎,姐姐只管将琵琶交予我抱着,我定会小心备至,绝不会让琵琶有一丝毁损的。”

琵琶的抱法有所讲究,她是有点不放心,可就这么被戳破心中所想她还是有点尴尬的,但见江瑞面色如常,她便也含糊应了两声,将琵琶递给他算是糊弄过去了。

江瑞身上还穿着官服,瞧起来很有威仪,可偏偏他又眉目温柔地抱了个琵琶,那份气势便被削弱许多,没有半分传闻中的狠厉权宦的影子。

一路上付轻舟忍不住偷瞥了好几眼。

熟络感重新回到了他们之间,仿佛并没有那几年的分别。

江瑞带她走的捷径是条穿过御花园的小道,一旁的桃花林里只剩零星几枝欲落不落的残英。暮春残景,他们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来赏花的人。

她对江瑞感官复杂,心里打算回去了就当缩头乌龟不见江瑞,等到最后一个任务下发时再见最后一面便算作结,所以她表现的不怎么热络。

好在江瑞并不介意她的漠然,付轻舟只是偶有应声,他也能把话顺说下去,叫气氛不至于太过冷清。

江瑞将其中艰辛一笔带过,只简略说了他如今的名字和任职,同付轻舟道:“听闻姐姐前些日子升做了司正,还没来得及同姐姐道喜。正巧之前有人送了我一把紫檀琵琶,想着同姐姐正相配,等我下次去找姐姐时便将它带上,若是能讨姐姐欢喜、叫姐姐赏脸收下,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付轻舟脚步一顿。

要说不心动那实在是在违背本心——哪个学音乐的人不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乐器呢?何况那还是品质上乘的紫檀琵琶哎!

自此她母亲留下的那把紫檀琵琶被人丢了以后,她心心念念都是想找回一把紫檀琵琶。可一把紫檀琵琶价格不菲,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选择趁着暑假去当游戏测试员的原因。

可现在竟然有人说要送她紫檀琵琶!

即便是在游戏中,试试手感亦是好极,她也难免落俗地意动。

可她还记得眼前人不仅仅是小福,还是那个取“付轻舟”性命的江瑞,这样一想她的这点意动还未萌芽就被扼杀了。

她勉强笑笑,回绝道:“不过是碰了运气才做了个司正,算不得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哪里值得你送这样贵重的东西,足叫我羞矣。”

不过就算不要,摸一摸碰一碰试试手感也好啊……

打住。

付轻舟眼睛盯着江瑞手上自己的那把琵琶,努力不去想什么紫檀琵琶,心在滴血,面上却云淡风轻说:“何况,我有这一把琵琶,足矣。”

江瑞眸中难掩失落,“想来姐姐心中已有至宝,那等俗物何能相提并论,是我冒昧了。”

付轻舟侧目看他。

这话语,多么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

付轻舟找回了点从前的感觉,半是无奈半是哄他道:“紫檀是难得的好料,怎会是俗物?只是我心有挚宝,无福消受罢了。”

江瑞垂眸去看她口中的“挚宝”,心知轻舟姐姐是不会领他的意了。

他笑容有一瞬的惨淡,但也歇了让轻舟姐姐鉴赏一番的心思,并未勉强,面色如常地同她说起了旁的话。

未免遭了轻舟姐姐的厌,他的话并不密,只是适时说上两句,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

“轻舟”这两个字忽然传来,被对两个字格外敏感的人清晰地捕捉到了。

付轻舟下意识地找寻这道声音的源头,向枝梢掩映着的那处望去。

青色中隐约可见曲桥的形状,上边立了两个人,从体貌上不难看出是一男一女。他们似在争吵,动作颇为激动。

付轻舟以为是幻听,正要提步,却又因那更大声的“轻舟”生生停住了。

她这回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那道女声在说:“你既知轻舟喜欢你,又怎能如此糊涂?你为何就不能怜取眼前人呢!”

几乎是那话一落,男子的身影便向她逼近一步,声音痛楚:“可你明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却狠心要将我推给他人,阿云,你忍心吗?”

在他的心中,只有阿云。其他人只能是“他人”。

在那一霎,隔在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终于被撕破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才明了。

不是所谓知音的幌子,是心悦,是爱慕。

杨君亭本是担心付轻舟才出来的,可半途却见到了蒋娉云。他本只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暴露了他的心思。

他在这一刻清楚的认识到他们三个不可能一直都互为知己,因为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已经不复存在了。

蒋娉云亦是痛苦,她的心在往两边拉扯——一边是她埋藏着的爱意,一边是未报之仇和好友。

她已经践踏了一次轻舟的真心,难道还要因为自己的私情枉顾轻舟对林易的情意吗,何况她还有血海深仇要报,怎能儿女情长?

她不能自私也不该自私。

于是她后退了一步,决绝道:“你我本该桥归桥路该路的,你不要再说了。”

付轻舟内心的呼声也是——你们不要再说了!再说就要暴露了!

他们的话她都能一字不漏地听清了,那她身边的江瑞又怎么可能听不到呢?被二号反派听到这个真的没事吗?

【恭喜玩家触发“透窗纱”剧情节点,请宿主及时开启“趁人之危”任务线,任务细览随后掉落,请注意查收。】

付轻舟顾不上脑内的电子音,提步就要逃离现场,却见江瑞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要挪步的意思。

她没办法,只好上前扯了扯江瑞的袖子想要将人带离,疯狂用眼神暗示。

江瑞目光落在她的面庞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不肯错过她的一丝微妙神情。

他提步,既没有半点反抗,也没有过问一句,只是顺从地跟她离开了。

晚间,江瑞并未离开皇宫。

东厂厂署内设厂狱,瘆然残酷,常哀嚎不止、血流铺地,凶名在外,宫里面少有人敢到此处闲晃,就连掌管它的人也不喜这一座牢狱。

按说整个东厂内随江瑞心意变造,可他也只是辟了处小院用做打理公务。其余便不再动分毫。

犹是此,暗地里巴结的人也络绎不绝,金银珠宝像长了腿一般进了小院里,倒是不愧旁人蔑称江瑞一声奸宦。

既做了天子的活靶牌,总得讨点利息吧。

能避开天子眼皮子的可为之事他从不故作清廉,尤其是当旁人送的东西特别合他心意时。

李顺来是他认的义子,很会做事,他平日里也会让李顺来看着处理这些“炭敬”。

当李顺来将“炭敬”送到他面前时,他的神色淡淡,直到看到那把名为“南音”的琵琶时才起了点波澜。

琵琶四绝,南音赫然在列。

江瑞轻拨子弦,眼睑阖上,心中估量了一番,似叹息道:“倒是难寻。那便成全了他的心思。”

他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至于其他人,”他顿了一下,讽刺道:“只管完璧归赵,就说我等不过是阉狗,何敢只手遮天?大人们还是自求多福罢。”

李顺来自是不敢有异议,乖顺地退下了。

可不到半刻钟,李顺来又进来了。

此时江瑞正神情专注地将琴盒放进多宝柜,没有回头,问:“何事?”

李顺来压低声音禀报道:“是延华宫。”

江瑞的声音没有平日里刻意维持的温润,只是冷声道:“让他回去。”

“往后,只要是延华宫来人,都不必见了,亦不必告知于我。”

他既看出淑妃并非真心待姐姐,那么曾因姐姐友人这个身份而行的方便,他尽数收回,往后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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