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平淡如水地过去,乾西所似乎又恢复了往昔的沉寂。
天气渐暖,精神好的时候,沈曦岚偶尔会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这日,
日头已经逐渐西沉,筱筱打了帘子出来,
她站在檐下,遥遥地望着那棵枯树下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
她敛起情绪,捧着漆盘走近了去,躬身道,
“主子,您该喝药了。”
沈曦岚躺在藤椅上,初夏的天,他的膝上依旧盖着厚厚的驼绒毯子,额上系着玉色的汗巾。那双澄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破败的,爬满茉莉藤的院门。
似乎在默默等待什么。
筱筱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又抬头看了看日头,小心地开口劝道,
“主子,眼瞅着,这都快酉时了,今儿个,大皇子恐是不会来了。”
自最近一次大皇子来这,已然过去了三日,如今不得上头的准允,便是德妃也无法随意踏足乾西所了。宫人暗地里只说冷宫阴气重,上头怕冲撞了大皇子。
“外头怕是要起风了,奴婢扶您回去吧?”
孰料,沈曦岚的目光都不曾从那木门上挪开一丝,
筱筱见状,本还欲再劝,毕竟那汤药凉了再热,药效便要差上许多。
沈曦岚却是开口了,
等待了一整日,他显得有些疲惫,语气却依旧坚定,
“我再等等,你且先行回屋吧。”
筱筱无奈,只得福身退下。
然而一直等到了月上柳梢,那院门处都不曾传来任何动静。
晚风渐起,死寂的院落里更添几丝阴冷。
沈曦岚这才被筱筱与浣月强搀了回去。
却连四肢都是冰冷的。
仰躺在床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浣月忙唤小宫女去打来热水,一边拿热巾子为他擦拭着手脚,一边垂泪,忍不住道,
“主子您这是何苦呢?”
“左不过是这几日,德妃娘娘必定会去求陛下应允,届时您就又能见到大皇子了。”
沈曦岚不语,他满脸倦色靠在床头,宫灯映得他脸上一片昏暗的黄。纤长的羽睫低垂着,掩住了那双琉璃的瞳仁,不知在想些什么。
浣月还欲再说,却被筱筱扯了把衣摆,她皱起眉,有些疑惑地望着筱筱,却到底是住了口。
两人默默收拾好,伺候着沈曦岚躺下,浣月又去灌了个汤婆子放进锦被里,这才作数。
沈曦岚闭上眼睛,侧过身去,似已疲惫至极。
锦被下传来沉闷的声音,
“我乏了,你们退下罢。”
“喏。”
两人对视一眼,福身行了礼,又吹灭了灯,悄步退了出去。
屋子里终于只剩沈曦岚一人。
他睁开眼,摸出胸前那一直贴身戴着的吊坠。清冷的月华下,那吊坠也显得流光溢彩。
诡异歪曲着的手指摩挲着那吊坠,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人的音容笑貌。
自沈曦岚诞下孩子之后,赵衍川便再不曾踏入乾西所一步。
沈曦岚凝视着那吊坠,忆起往昔那些泛黄的年岁,沉寂的眼中泛起一丝温柔的涟漪,
下一刻却又突显了绝望的悲凉,
昆仑…
我终究,还是等不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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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六年初夏,禁军内部被大清洗了一番,军中以梅氏为首的世家势力也纷纷被拔除。至此,禁军也完全掌控在了皇帝陛下手中。
皇权,又一次得到了高度的集中与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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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后宫之中。
自大皇子出生以来,飞霜殿昭宁公主却突发急疹,连日来高烧不退,这对于未及周岁的婴儿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与此同时,宫中也暗地里流传着,大皇子生来命中带煞,才会冲着了昭宁公主。梅妃看着公主被病痛折磨,心力交瘁,却又无能为力,竟数次晕厥过去。
陛下每日除去早朝,必亲去飞霜殿看望。
如此,折腾了半月有余,小公主身上疹子总算开始有了结痂的迹象,阖宫上下俱是松了一口气。
赵衍川也终于有了时间,开始着手办一些耽搁已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