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待床上的人稍退了高热,赵衍川便起身摆驾离去,竟是一刻也不愿久留。
只留众人面面相觑。
心道果真是君心最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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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曦岚再醒来,已是三天后。
新来的小侍女正拿了浆糊在糊崭新的窗户纸。
好容易忙完了,那小侍女抻着有些酸软的胳膊,一转身,却发现床上的人正微睁着眼睛瞧着自己。
“呀,主子醒了!”
那小侍女惊喜道。
“筱筱姐姐方才还在念叨着呢。”
她忙放下浆糊,边说着边趋步至床边,歪着脑袋,笑眼弯弯,询问道,
“主子可要用些茶水?”
沈曦岚却并不言语,眼下他只望着那侍女,眉间略带了些疑惑,
“你是…何人?”
他的声音很微弱,沙哑得厉害。
那小侍女听了,恍然笑道,
“呀,主子还不曾晓得的,是奴婢的过错。”
说着便福身行礼,
“奴婢太医局浣月,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原来赵衍川终究还是不忍心,让朝安拨了两个太医局粗通医理的侍女来日夜照看沈曦岚。
浣月倒了茶水来,却只是拿干净的新绢帕放进杯中,一角浸了些茶水,
“主子大病初愈,太医说眼下只能如此,”
浣月将沾水的绢帕取出来,轻柔点敷着那因为缺水而起皮的苍白双唇。
“主子且忍忍吧。”
浣月细细的眉头为难地皱起。
沈曦岚默然,微侧过脸,瞧了眼她身后焕然一新的屋子,眉间略微皱起。
“主子怕是还不知道呢,”
浣月眉飞色舞道,
“陛下下了令,将咱们这儿修整一新,”
“若非太医说了,主子眼下不宜挪动,如今只怕早搬去了正经宫殿呢。”
浣月指着那铺着羊毛毯子的地面,
“前儿个主子睡着,朝安总管亲自差人来,连夜通了地火龙呢。”
难怪,原本阴冷的屋子里眼下却是融融暖意。
浣月兴奋地讲个不停,
然而她一抬头,却见沈曦岚正盯着自己被重重包裹的十指看。
下一刻,沈曦岚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然而,只略一动弹,指尖便是一阵剧痛…
沿着神经直钻进心脏…
“主子!”
浣月惊呼。
只那一瞬,沈曦岚已是疼得面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
刚巧,另一个年龄略长些侍女端着药盅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正是筱筱。
见此,她忙放了漆盘,
“这是怎么了?”
说着,上前按住沈曦岚的身子。
“主子万万不能乱动!”
她查看了沈曦岚身后,好容易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裂开,雪白的里衣沾了斑斑血迹。
筱筱倒吸一口气,小心扶着沈曦岚侧躺好,扭头道,
“浣月,快去请太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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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番,重新敷了药,堪堪止住了血。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来的是擅治筋骨损伤的常太医,他见沈曦岚仍是盯着手指瞧,以为他忧心断指伤势,
心下叹了口气,出言安慰,
“公子,若日后保养得当,勤加训练…”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老臣估摸着…兴许…能恢复…六七成…”
这其实不过是最好的预计,希望微乎其微,眼下如此说,不过是怕沈曦岚病中心思郁结,愈发不利。
谁知,
沈曦岚只是垂眼凝视了一会,便收回了视线。
脸上依旧是无波无澜,眼下略带了圈倦意。
良久,却只听他淡淡道,
“无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