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如何了?”
许是有些疲惫,赵衍川端过一旁的清茶随意呷了一口。
黄院判揖礼道,
“回陛下,沈庶人不过是突发晕厥,眼下已缓过神来,并无大碍。”
赵衍川闻言,端茶碗的手臂有一瞬的凝滞。
“为何会晕厥?”
今儿个晌午,乾西所来报,那人原只是在院中散步,却突然昏厥过去。几乎吓坏了看冷宫的老李头。
黄院判回道,
“回陛下……沈庶人眼下怀胎已近六月,腹中胎儿日益增长,母体心脉不堪重负…是故才致晕厥。”
赵衍川复道,有些疑惑,
“为何皇贵妃从无此症状?”
黄院判头垂得更低,
心下腹诽,
那飞霜殿一向养尊处优,自有了身孕更是加派了几十宫女嬷嬷日夜伺候着,唯恐磕着碰着了一点,而乾西所的且不说平日如何,初初有孕时便遭了杖责,后头坐胎未稳之际又被按着狠打了顿板子,惊悸怨怒,这两者又如何能相提并论……
斟酌一番,黄太医才道,
“皇贵妃娘娘自来凤体安康,自是无虞。然…碧珠果阴寒至极,沈庶人自当年服下之后身子骨已大不如前,之后…又不曾仔细调理…且如今以男子之身逆天怀胎,胎儿日益增长,母体便日益衰竭…这其中辛苦,本就较女子不易许多…”
“届时若是临盆,只怕…凶险异常…”
到后头,声音便愈发低沉下去,
说的与几个月前并无二致,只是真的到了这时候,亲眼见着了那人日益高隆的腰腹,听着心里已全然不同。
赵衍川只出声问道,
“能不能活?”
黄院判思忖一番,才回道,
“恐是五五之数…”
赵衍川听完,默然不语,眉间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焦躁。
良久才开口,
“若是…”
话还未说完,
“哐!”
隔壁茶室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赵衍川皱了皱眉,朝安忙过去查看了。
片刻之后,朝安匆匆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内侍。
两人进得御前,那小内侍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朝安脸色也是不好看的,
“回陛下,这是奴才的徒弟。方才笨手笨脚的,打翻了茶水,不慎…将娘娘送来的香茗泼湿了…”
赵衍川眉毛一挑。
黄院判听了,思量了一番,
“回陛下,娘娘所奉香茗乃是百夷一带所产药茶,确有清心宁神之效。只是臣观陛下近来心绞痛甚少发作,或许…趁机试着,戒了此茶也未尝不可…”
此话有心维护,赵衍川不置可否,
朝安也跪下来,
“陛下,这孩子一向是奴才带着管教的,如今他闯下祸事,奴才作为师傅难辞其咎,只斗胆求陛下念其年纪尚小,从轻发落…”
那少年内侍本是趴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此时听了朝安的话却急得不行,眼见着就要爬起来,
“师傅!这不成…”
朝安喝道,
“放肆,你有几个脑袋,滚回去跪好!”
那少年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圣驾前,登时骇得面如土色,忙爬回去老老实实跪着。
殿内死寂沉沉,朝安跪伏着,额头低低贴着地面,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在擦得几若明镜的青砖地上,映照着他此刻苍白的脸。
赵衍川御下严苛,此时他看了一眼跪伏的师徒二人,却道,
“也罢,后宫眼下有人怀着身孕,见不得这等打杀的事情。”
又吩咐左右,
“皇贵妃月份大了,此事也不必惊动她。”
他指着那惶恐欲死的少年,
“扣他半年月钱,先打发去浣衣局吧。”
朝安显然是不敢相信竟有此等运气,死里逃生惊喜不已,忙按着那已然呆愣的少年往地上不住地重重磕头,
“奴才叩谢圣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