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时,枕边一片冰凉,赵衍川早已是不知何时就走了。
而自那一夜颠鸾倒凤之后,沈曦岚也再未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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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立春,
北国白雪皑皑,南国草长莺飞。
很快钱塘江进入了春汛期。
江河省巡按上奏表称,钱江水患虽已根治,然春秋汛期大潮仍不可小觑,为防患于未然,恳求朝廷派户部水利官员协助,加固修筑堤坝。
赵衍川提了御笔,自是恩准了。
此时,祝云求见。
她之前听沈曦岚提起过,大内藏书阁藏有北魏时期的《水经注》,上载上古大禹治水之策,历来被奉为治水宝典,只是苦于并无拓印本,民间失传已久。
“如此,便让汪女史协助你罢。”
赵衍川大手一挥,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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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女史本是翰林之女,入宫后为掌管藏书阁的女史。
藏书阁有书籍万册,收录春秋以及先秦两汉以来的经史子集。
藏书阁内,
汪女史与祝云望着眼前如山的书籍竹简发愁。
一直到了晌午,依旧苦寻无果。
两人俱已累得气喘吁吁,便坐下来先用起了午膳。
两个女子处在一块,自然而然,便谈起了这宫内的各类小道八卦。
祝云之前冒死求见陛下,只为了去乾西所探望废后,此事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早有好事者幸灾乐祸,只等着看,这不怕死的新贵人究竟何时才会被陛下厌弃,扔到乾西所去与废后做伴。
汪女史自然也是好奇的。
她听完祝云所说,得知了千岁当初无意救下祝氏满门。
她叹了口气,回忆起过往,
“千岁仁慈,想当初,这宫里,又有哪个不曾受过他的恩典…”
祝云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
“只是宫中人心险恶,如今千岁被废,一个个的,竟都成了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小人!”
汪女史打量着眼前嫉恶如仇的正义女子,似乎也是有些意外,颇为动容。
四下无人,汪女史压低了声音,
“据说,当初千岁未入宫前,仰慕者众多,连先帝的多位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王爷们,也都纷纷拜倒。”
汪女史垂下了眼,眸子里浮起几丝伤感,
“偏偏千岁只认准了陛下…”
“若是当初允了他人,只说豫王,如今三公子都已过了周岁了…”
言下之意,不管走一条路,都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两人唏嘘不已,只觉冥冥之中因缘既定,今日种种,恐不是人力所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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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两人已将外间翻了个遍。
却依旧一无所获。
汪女史突然想起,
“里头暗门后面还有一间小阁子,只是自我来了就不曾见开启过。”
“或许会在那里面吗?”
小阁子上的锁链已锈迹斑斑,钥匙更是不知丢到了哪去。
祝云二话不说,找来了一把斧头,“哐哐”三两下便砸了开来,伸手就去推那小门。
“咳咳…”
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两位姑娘连连后退。
里头暗得看不清路,汪女史点了烛台捧来,两人这才进去了。
里头所藏的,果然多是古籍孤本,而且不知为何,墙壁上还设有诸多暗格夹层。
祝云一想到水经注极有可能就在这里,本已有些气馁,眼下又不由振作起来。
两人寻找了一个时辰,最后在书架最底层的石盒里,终于找到了那本残破发黄的《水经注》。
“找到了!”
祝云捧着石盒,难掩兴奋喜悦之情。
汪女史松了一口气,也是欣喜不已的。
她走近了,掌着灯才看清了,
“咦?那是什么?”
祝云顺着汪女史所指看过去,才发现刚刚放《水经注》的边上,还放着一个卷轴,俨然是一幅画。
小阁子里俱是古籍,书画另外单独收在外间。
汪女史只当是前任女史疏漏了,弯腰捡了起来。
她将烛台放在一旁书架上,拂去那画卷外厚厚的灰尘,汪女史将画卷缓缓打开了。
所画的,隐约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两人凑在一起细细打量。
就着那昏暗的烛火,尤能感受到画上少年的清隽飘逸。
只见那发黄的纸上,
梧桐树下翩翩少年如玉,正独自对月抚琴。
两人站在画外,似乎都能听见那漴漴琴音似清泉流泄,如月华般寂寞。
边上题着诗句,
梧桐未老凤凰栖,
扶摇九皋闻其鸣。
但使长天抱月终,
不教人间留孤影。
————元化二十五年冬,昆仑君题。
下方是一枚小小的朱红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