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珣慢慢放下卷宗,将宋子雲面前那杯冷茶倒入茶缸之中,又为她续上一杯暖茶汤,眉目晴朗地看向她反问,“这是给殿下诊病,难道不应该是殿下拿主意吗?”
不是你说是天家的事,你要在参谋参谋,怎么临门一脚了,反倒成了让我拿主意?
宋子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索性也两手一摊,“这要是给我挑选男宠,我倒是乐意之至,这一个个老气横秋的,看着就心烦。”
楚墨珣点点头,“殿下说的是,药苦日久,不喝也罢。只是这一排人里有秦王挑选的,也有镇北王派人护送而来的,想必这二人也是心系殿下,殿下岂能辜负二人一番心意?”
这句平静如斯的话如一道惊雷闪现在宋子雲耳畔,原本烦闷不耐的心思一扫而空,宋子雲像是敏锐的猎狗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宋子雲真正仔细观察眼前站成一排的郎中,从前的长公主府上有宋良卿罩着,自己又大权独揽,府中又有宋之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她的长公主府便是铁桶一个不容别人染指。可明眼人一看便知如今她失去了五年的记忆,任凭谁都能踩上一脚,这次给她挑选郎中,不就是一次在长公主府上安插眼线的机会吗?
难怪!
敌人在暗,她在明,何不顺水推舟,成就了这幕后主使的心思呢?或许日后能查出真正刺杀她的真凶也未尝可知。
宋子雲指尖搭在白釉茶杯沿口处,忽地感受到湿润的茶水浸湿了手指,她低头擦拭指尖之时总觉身侧深沉的眸光注视在她身上,抬起头来却见楚墨珣细细品茶,忽明忽暗的光影将他颀长的身廓分割七分明三分晦。
莫非楚墨珣今日是来提醒我这事?可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发表意见。
宋子雲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楚先生说得在理,秦王与镇北王的面子,本宫还是要给。”
宋子雲抬起食指指着一位看似道骨仙风的老道长问道,“先生来自哪里?”
那位老道长一捋胡须,斜着眼睛睨了宋子雲一眼,何太医呵斥道,“大胆,长公主问你话,你岂能如此失礼?”
“贫道乃是丘处真人,并不是什么江湖郎中。”
宋子雲接过卷宗,“你既不是江湖郎中,为何要给本宫诊病?”
“是镇北王府的淮北将军将老道骗到此处,说是长公主被妖魔缠身,特命老道来此除害,不然老道才不来呢。”
宋子雲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到近前问道,“本宫就在眼前,丘处真人看看本宫是否是被妖魔缠身?”
“殿下眉目清朗,思维敏捷,并非是被妖魔缠身,老道故而想走,谁料这些皇宫禁卫不肯让行。”
宋子雲问,“你要走?”
“自然,贫道只会驱赶妖魔,并不会治病。”
宋子雲颇为欣赏,“你这老道倒是诚实。好,你要走,本宫偏不让你走。”她给何太医使了个眼色,何太医立刻高声说道,“镇北王府丘处真人入选。”
宋子雲双手负在身后在这排郎中面前走了几回,堪堪在一位年方二十的公子面前停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唇红齿白,生得万般俊俏,他并不避讳宋子雲的目光,双眼波光粼粼眼带秋风地说道,“回殿下的话,在下高莫奇。”
“你这么年轻便能入选?”
“医术高低并不在于年龄,却是要看悟性,有些老者耄耋之年也未参透医术,而我三岁便跟着我祖父习得医术。若不是秦王亲自去草庐请我出山,我才不会答应此番前来诊治殿下的失忆症。”
“你是秦王挑的?”
“正是。”
宋子雲回头望着楚墨珣,楚墨珣此刻的目光亦望着她,“那便留下秦王推送这人,镇北王选的一人。”
“殿下英明。”
“只是,”宋子雲回到案前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秦王好说,是自家弟弟,不需要这么多客套俗礼。镇北王远在边关还记挂本宫身体,我是不是得送些回礼?”
楚墨珣只顾低头喝茶,宋子雲又补了一句,“楚先生以为如何?”
楚墨珣这才抬头,像是一时走神似地思忖了片刻才说道,“下官以为殿下是君,镇北王是臣,他为君分忧,岂不是理应如此?当然,一切决定在殿下,殿下英明睿智,自然会有最合适的决断,臣不敢妄言。”
宋子雲想了片刻,“楚先生说得有理,就按楚先生说的办,其他答谢事宜一切交由礼部去办,本宫不管了。”
挑选了给自己诊脉的郎中,宋子雲便与楚墨珣告别回到长公主府,因为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