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正殿。
宋子雲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跟着楚墨珣来到太医院,现如今她看着何太医那笑容恨不能撕烂他的嘴。
“殿下请上座,下官去把那些郎中叫出来让您一一过目。”
宋子雲端坐在正首位如坐针毡,楚墨珣原本该坐在下首位,可何太医为了讨好楚墨珣竟让他与宋子雲并排而坐,说什么这样方便看清楚每位医者。
宋良卿登基之时她虽总对楚墨珣说不必拘礼这君臣关系,可这五年到底她与楚墨珣的关系究竟如何,她不得而知,她的记忆还保留在楚墨珣护驾有功,对他心存感激的阶段。再说她失忆后与楚墨珣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真让她如此近距离挨着大渊第一人,她倒是局促不安起来。
宋子雲头微微侧向楚墨珣,非常善解人意地小声说道,“楚先生日理万机操劳国事,不必大费周章来太医院,既然是给我治病,我自己挑选郎中便可,楚先生还是早些回内阁,这一路上我可是见着时黎远远地给先生使眼色呢。”
“殿下是好眼力,下官倒是没瞧见时大人,”楚墨珣亲手执起提梁壶,滚烫的茶水如一线飞瀑一般倾泻而下,落入白釉茶杯之中,雾气悠然漫过眉骨,将他白皙的面容染成水墨画中人似地。
“殿下必然是瞧错了,时大人近些时日忙着查办贪污案,已经多日未曾休沐,昨日他刚巧来和我告假说今日家中有事休沐一日。”
宋子雲狐疑地看向楚墨珣,但见首辅大人脸上没有一丝心虚,“他休沐?不可能,明明就看见他……”
楚墨珣道,“是吗?时大人明明说家中长辈有事……”
“那便是本宫看错了,时大人绝对不可能欺骗楚先生。”
“想来也是。”
“本宫的意思是这并非是大事,我与陛下平日里多亏先生照拂,实在不应该在这样的小事上再劳烦楚先生。”
楚墨珣端起白釉茶杯静静地抿了一口茶,“天家无小事。既是陛下旨意,下官还是得酌情审查,一一看过这些郎中。方才何太医也说京城挑选郎中已经一月有余,下官并不知情此事确实不该。”
“楚先生客气了。”
门外槐花影漫过冰裂纹窗牖,鎏金狻猊炉内上乘的沉水香刚刚点上,余烟痴痴缠缠绕着案头打转,宋子雲双手平放在双膝上,眼角时不时打量身旁的人。
楚墨珣身上有一股干净自然的香气,像是多雨季节过后的阳光,若有似无让人心安。宋子雲脑中这五年的记忆像是被横刀斩断一般,她对楚墨珣的了解还停留在五年前楚墨珣带领禁卫军闯进后宫救下她与宋良卿之时。
那日情形,他的一言一行,记忆尤为深刻,像昨日发生的一样。楚墨珣帮了他们姐弟太多太多,宋子雲心中感激,起身朝楚墨珣行礼。
“殿下为何好端端行此大礼?”
“那日在朝堂之上,若不是先生出手,我怕是早就去为父王守灵,我还不曾谢过你,今日正巧先生在此请受羽南一拜。”
忽地一阵穿堂风掠进正殿,吹得案上病例实录书页沙沙作响,宋子雲明眸正巧碰上楚墨珣深不见底的黑眸,杯盏沿口触到薄唇,宋子雲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楚墨珣说道,“殿下误会了,我呈报的卷宗调查皆是陆魏林受伤前呈上来,我不过是因事忙耽误了几日,这才拖至那日才如实禀报,并非想要为殿下开脱。”
“可是乌苏细作之事,”宋子雲说道,“我还是要谢谢先生,若不是先生,这一定僭越的帽子我是摘不下去了。”
“本就是锦衣卫怕担护驾不利的罪责,想让宋之成为替罪羊擅自行动伤了宋大人,此等残害无辜之事,即便殿下不出手,下官也要惩治一番。”
宋子雲又问道,“这么说来先生也不相信是乌苏细作刺杀我?”
“信与不信又有何区别?殿下有何看法?”
“我觉得不是乌苏刺杀我,虽然那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我对那些人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宋子雲疑惑地望向楚墨珣,“乌苏虽然一直忌惮大渊,但地处偏远,岂会大费周章地跑来刺杀我?”
楚墨珣抬眼看向宋子雲,眼底似有些许笑意,“那便是有人要我们相信刺杀殿下的是乌苏刺客。”
宋子雲还来不及深究楚墨珣这话中之意,几位穿着各异的陌生人如鱼贯而入排成一列站在二位面前。
何太医对这几位做了介绍,“这是秦王选送的三位郎中,这是镇北王两位郎中,这五位是陛下亲自挑选的人选。”
“五位?陛下这是想让我成日里泡在药罐里吗?”
“给殿下挑选郎中之事陛下是最着急的。”何太医抱着一摞厚厚的卷宗呈放在宋子雲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些都是这些郎中的资料,请殿下过目。”
宋子雲食指嫌弃地挑起其中一页,匆匆看了几眼小声嘀咕道,“怎么就挑个郎中,搞得全天下都知道了似地。”
楚墨珣倒是认真,一份一份打开看起来,并且逐一点评,“这位郎中来自西域,这位老和尚来自南海……这位道骨仙风的是钟南山的掌门道士,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呢。”
楚墨珣一个一个翻看,也不说心中想法,宋子雲见他如此忍不住问,“楚先生觉得哪个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