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可以说是第一个乡试副考官转学政的例子了,虽然建立在其它省份有主考官丁忧解职,而本省的主考官点了顺天学政,这才给她机会做了后来者的“前例”。
当然,本来学政是本朝新设,前例就也不多,但是各省都有副考官,林清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是她的本事。
学政主管一省教育、科考之事,只从两榜进士出身的各部院侍郎、郎中,京堂,翰林院和科道两榜进士出身的官员中简用。
除侍郎和京堂外都是穿白鹇鹭鸶的,却是个官卑权重的,其地位实际上可与总督、巡抚相当,还有专属的官署,印信同督抚相同,公文也与督抚平行。
除非六部侍郎或京堂官出任,学政和布政使的品级都差了好些,更不必说督抚了,还能有如此地位。
教育和科举本身的重要性之外,也有虽然任职在地方,但是学政其实算京官,不受地方督抚节制的缘故。
更关键的是,学政是朝廷驻各地的耳目之一,有专折密奏之权。
简单来说,这是钦差。
此外,学政负责主考院试和生员的岁、科两试。
院试自不必多说,过了院试才有了生员资格,也就是俗称的秀才,这也是科举最初的功名。至于童生,虽然有这么一说,但是“童生”并不是正经的功名。
如果说院试决定你能不能当生员,那么岁、科两试则是决定你能当什么样的生员,因此被称为生员最重要的考试。
岁试是学政按临地方所举行的考试,根据成绩划分生员类型,通俗来讲,就是决定你是可以领廪米还可以给应考的童生具保的廪膳生员还是被降为青衣,甚至黜革直接县、府、院三试白考……
这里所谓的“青衣”可不是戏曲的那个青衣,而是对生员降级处分的名目,是“脱掉襴衫,著一般青色衣服,以示贱之”的意思,不允许参加乡试,也不许科考录遗。
科试为选拔生员应乡试所举行的考试,也就是说,不是你是秀才就可以参加乡试的,要通过科试才有资格参考。
如果把乡试比作高考的话,科试就相当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实行的高考预考制度,过了预考才能拿到高考的准考证。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主持科举考试的好处不用多说,棚规、红案银……这些经济上的利益,比起隐形利益——“桃李满天下”根本不值一提。
院试被录名的秀才称学政为“大宗师”,又因为乡试资格考试也是学政主持,考出来的举人也是学政的门生,这就是所谓“门生故吏”的基础。
一任学差,面子实惠都有了,所以,无怪读书人都对学差趋之若鹜。
但是……
吴夫人叹息一声,吩咐小厮:“请你们少爷来。”
他自己是没指望过情爱的,毕竟早知道自己是给人做续弦的,期望阈值就不大高。
但是裴雪不一样,吴夫人也是见过这两个孩子曾经浓情蜜意的好时候的——虽然当时他很是看不过眼:“绥之,天恩浩荡,点了清娘接任学台,身边不好无人打理。你是自己去,还是让你房里的两个舅爹去?”
这几乎是明示了,林清只有一个名堂正道纳的臣,姓白,唤作白舅爹的便是。吴夫人说的却是“两个”,也就是要给林清的通房提位子了。
本来林清去四川是做乡试副考官的,也就是临时差遣,相当于出差几个月——还是因为交通不便,其实大半时间都花在路上,真正的工作时间不满一个月,自然轻车简行,用不着带什么人。
但是如今任了学政就不同了,学政一任三年。
这也是翰林官的常规路子了,相当于镀个金添点资历,还是特供版——只有两榜进士出身才能出任学政。
天底下哪里的进士含量最高?
无疑是翰林院。
裴雪主动提出:“那就给溪客也提了舅爹罢,山远水远的,也怪不容易的。”
比起白舅爹一枝独秀,当然还是鹬蚌相争好叫他这个渔翁得利来得好,裴雪可不想要养一个知道亲爹是谁反正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一定要二选一,甚至多选一的话,裴雪情愿是溪客。
白舅爹是林家的家生子,溪客却是裴雪的陪嫁。
“是这样的话,时间紧,也委屈那孩子了,这么着,我出钱给他摆两桌子,咱们自家人乐呵乐呵也就是了。”吴夫人赞许地点头,就算是关系最不好的时候,在林璟的问题上,这对翁婿也总能达成一致。
要是从前,他倒是希望裴雪跟着林清去陕西,好给他留出时间和孙子培养感情。但现在,一来林璟已经开蒙读书了,横竖也不常在家里,主要矛盾受客观条件影响直接消失了,二来儿婿和诗友那能一样吗?
自打和裴雪一同在明月洲组了诗社之后,吴夫人对裴雪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倒不是说他们之前关系很差,事实上,进京之后就已经和姑苏时不可同日而语了,但自古翁婿是冤家,磕磕绊绊总是难免的。在诗社就不同了,社中以别号互称,不论世俗关系方才雅——当然,真的相信完全不论的就是傻。
但是,一样的道理,习惯了诗社内部相对平等的关系,回到翁婿关系的框架,也很难完全抽离,毕竟人心肉长,又不是林璟的游戏存档。
不见吴夫人如今都称裴雪“绥之”了?
雪者,绥也,裴雪字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