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判斷在學校裡的時候選擇我最不會出問題，是這樣嗎？」

「啊……」甲斐田紫音想到前一次的捉弄，明白過來。

氣質散漫的校醫正經起來：「我沒有覺得妳廉價，也並沒有……」

說到一半，甲斐田紫音想到，自己並不是一點沒有那個意思，要不是工作的原因，可愛的女孩子自己也來者不拒，於是改口說：「抱歉。上一次，讓妳感到不舒服了吧。」

「……嗯。」

「我不會再那麼做了。」

「嗯。」

經過那片花壇時，火花說：「這一片一周要喝8.5人份的水。」

甲斐田紫音反應過來：「就這樣？」

火花點頭：「就這樣。」

「居然就這樣？」

甲斐田紫音笑了出來，笑完說：「那~我們算扯平了？」

「不算。老、師。」騙我校醫不屬於教職也是一次，再往前，還有音樂課那次。

其實火花不想像幼稚的孩子一樣爭這種事情，但也絕對接受不了就這樣被糊弄過去。

「這樣啊……。我請妳吃餅乾好不好？」

「……都可以吧。」

踏進保健室，火花一眼就看到御子柴賢太坐在那裡。

「你怎麼在這裡？機房不是比較涼嗎？」

說完話，火花就覺得自己完蛋了，然後就想往外走。

要御子柴滾回機房還嫌棄了保健室，當面用一句話嗆了兩個人，真有妳的啊！田村火花。

是的，我是「田村」火花，面子沒那麼值錢。

火花以僅能讓自己和身邊的甲斐田紫音聽見的音量說：「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甲斐田紫音又忍不住笑：「哪裡比較涼根本無所謂，說話不用顧慮那麼多。」

「喂低能，妳今天為什麼翹課？」

甲斐田紫音了然，難怪她進門看到柴賢之後表情有點僵硬。這些話就像小小的刺一樣累積，直到逼近極限才會爆發。

「難怪柴賢不受歡迎呢，說話粗魯可不討女孩子喜歡。」

「蛤？我要那些低等生物的喜歡幹嘛？那能吃嗎？」

「你唯一的部員，田村火花同學也不喜歡啊，對嗎？」

「……嗯。」火花低下頭悶悶應聲。

「好～那------」甲斐田紫音想著，接下來就讓兩邊都好好聊了彼此的感受，然後訓柴賢幾句，讓他以後別那麼做，事件應該就可以落地了。

這時，火花開口：「可能確實是我能力不夠，因為我太笨了，我大概是學不會吧，我想還是算了。」

此計名為「苦肉」。

用普通的方式條列的陳述自己的感受，御子柴賢太肯定還是會得意洋洋的吧，認為：是我「體諒」妳，給我感恩戴德。

只有用誇張的表現力度，口頭損傷自己的自尊換取他的反思，他才會真正收斂吧。

御子柴賢太沒想到她會有這種反應，感覺自己鬧過火了：「妳覺得不高興之前幹麻不講？」

「原來你不是故意的嗎？」火花幽幽的說：「說話前不用先經過腦子呀，把貶低他人當作愛好，明知道說了之後別人會有什麼感受，事後又裝傻推說自己不是有意的------確信犯又不敢認帳的懦夫。」

火花抬起下巴，冷冽的目光對上御子柴賢太的視線：「大概以你的邏輯看來，我們都是廢物吧。忽略你的才能，憑你是理事長養子的身份，大家也會原、諒、你。」

甲斐田紫音：等等！我是要你們好好談談……，算了，讓柴賢收斂一點也好。

不等御子柴反應，火花轉頭和甲斐田紫音說：「老師，我可以進和室嗎？上次有一本感興趣的書，我想把它看完。」

「可以呀～」免得等下吵起來。

脫下鞋子走進和室，眼角餘光瞄到：有人！

是御山京前輩。

火花收回被嚇了一跳的小心臟，和御山京點頭打過招呼，拿著書坐到角落表示自己不會打擾他，然後舒了口氣。

御子柴賢太多話的表象容易讓人忽略他的心術，總讓火花以為自己能操控他的每一步，卻差點反過來被控制了。火花不確定他目前有沒有清楚的意識到這點，但如果發展起來，肯定很可怕。

試想一下，一個外向的天才來接近你，就算態度不好，但絕大部分的人在「天才」的光環下都會選擇包容吧，然後在不斷的情緒刺激與意志消磨下淪為指尖的傀儡玩具……

一定有過很多人覬覦他的技術，而他的篩選方式是，在高密度侮辱之下仍跪舔的一定有問題？

火花覺得很有可能。

又是身份差點暴露的一次。火花痛定思痛，第n次提醒自己不能把任何人當傻子。

火花忽然想到，如果在御子柴賢太面前拆解自己推測的心理，會幫助他打通任督二脈還是拯救未來的受害者？以他的個性，想來不會介意自己這麼做，說不定還會坦然承認：對！我就是這麼想的！

……感覺更可怕了。

火花抬起頭，讓眼睛沐浴一下御山京聖潔的氣息做個對沖，就像看著窗邊的一盆綠植。

正帶著耳機做習題的御山京察覺她的視線，眼神詢問：怎麼了？火花搖搖頭，眼神略帶歉意表示打擾了。

全程兩人沒講一句話，不過以腦電波做基本交流是可行的。中間甲斐田紫音還遵守諾言進來遞了一些零食點心，火花沒聽見御子柴賢太的聲音，感覺他應該是走了。

火花用手機的記事本紀錄書裡比較有感觸的地方和自己的體悟，書本講的是如何處理人際關系的，什麼時候可以用什麼策略的心理書，因為都是直白簡潔的敘述以及一個個佐證論點的生活小故事，很容易看進去，閱讀的時候可以和自己的想法互相印證，蠻有趣的。

書看完，火花將餅乾包裝袋收拾乾淨，向校醫報告自己要離開了。這是禮貌。

御子柴賢太還待在一開始的座位上，不過相當安靜，不曉得怎麼回事。

難道真的在反省嗎？有點意外，居然能堅持反省這麼久。

「要走了嗎？」甲斐田紫音問，接著像才想到那樣的說：「手復原的怎麼樣了，給我看看？」

「不用。」

「妳的手怎麼了？」御子柴賢太問。

火花莫名想刺激一下御子柴賢太：「沒什麼，就是被人砍了一刀。」

甲斐田紫音嘆了一口氣，預感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御子柴賢太發出不可置信的驚呼和質疑，然後是什麼東西被摔碎的聲音。

原本想要出來裝水的御山京正好聽見那句話，手裡馬克杯一鬆，瞳孔地震：「同學，妳、還好嗎？」

火花感覺他想問的其實是：妳還活著嗎？

「抱歉，前輩，我是開玩笑的。」

保持正常不好嗎？我為什麼要腦子一抽說那種話？

可能是因為火花的語氣太淡，也可能是因為聽起來實在太扯了，反正驚魂未定的御山京相信了。

但御子柴賢太看起來不信。

火花輕鬆的說：「你知道我哥哥是柔道部王牌的挑戰者，他能讓我在哪裡被砍呢？」

御子柴賢太沒有說話，這樣正好。經過這次，火花知道不要去在意他說的，除了知識以外的東西。

離開前，火花最後和甲斐田紫音對上眼：

你看，他們都不會相信。

「今天謝謝老師。」

鍵盤被敲擊著，校醫的辦公電腦上出現一行字。

1-A，田村火花，社交能力較同齡學生低落……

想了想，甲斐田紫音又把「能力」兩個字換成「信任度」。

根據犬飼憂人所說的內容稍微想像一下體育祭案件當時的情況就知道，被害人除了受傷之外，一定還受到強烈的驚嚇。

而這樣的被害人，卻沒有向任何教職員求助，獨自解決歹徒並打掃現場，甚至同班同學也不知道詳細情況……

甲斐田紫音又敲下一行字：求助技能，差！人際衝突處理，欠佳。

按下回車鍵，下一行——挫折復原力中等??佳？有一套內在恢復機制。

綜合評估，可能要列入個案追蹤或提供二級輔導。

甲斐田紫音想到中庭那個總是追逐貓咪的高個子學生說的：

「在撫摸之前，要先把手伸到貓咪的鼻子前讓牠們聞一聞，牠們習慣了之後才會接受你。」

「如果不這麼做呢？」

「那、貓咪可能不會喜歡那個人，因為牠被嚇到了。」

個案心防很高，所以應減少對她直接對話懇談的干擾。現在，就是建立信任的過程。

心中已有計畫。甲斐田紫音伸了個懶腰，關閉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