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吒心中一阵迷惑,这王兰不是王融的姐姐么?她怎么会跟王融一样大?嘶,难道王融父亲还有小妾?啊这?不像啊。
“对。弟弟家中,可有提起过原因么?”
就算他们聊家常,徐吒哪里能知道!保持冷静!
“我要是知道,大概也不会问你了。”
“那今日,咱们先别过,我到酒家休息了,着实困乏。”
这王幼听徐吒怼他,倒是也不恼不羞,只是说困乏了,徐吒笑他脾气忒好,多亏娶的是王兰,要不然,可被欺负死了。
“元长,笑什么?”
“没事,突然想起家姐温柔贤淑,与你很是相配。”
“嗯。多谢。只是我还未见过她长大之后的样子,只记得当时6岁的她哭得梨花带雨的。”
徐吒看着王幼看着远处,慢慢走,旁边的灯光映着他清透的皮肤微微泛红,徐吒调侃:
“只记得我姐梨花带雨哈?”
“没有没有,弟弟也是,在前面哭得很伤心。那是元徽二年吧。”
徐吒见他有些伤感,便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他,又像是王融的身体似得感慨:
“其实,生死有命,我的命,你的命,都一样。所以,你和我姐过好,比什么都强。”
“会的。”
月下茫茫人海,二人路口分道,他回酒店,徐吒回了王融家中。
“公子,你回来了,夫人和小姐等你呢。”
“哦?”
徐吒匆忙赶去厅堂,路过庭院走廊,簌簌的花与叶被已经暖和的风吹下去,月色之下,徐吒见房内亮着灯,王融的姐姐与母亲,正在插花。
“母亲,姐姐,何事呢?”
“融儿,今日出门,事情可都顺利妥帖?”王融母亲白发在灯光下变得发亮,银丝黑发交织,端庄地被梳理成半高的发髻。
“都顺利,母亲。单子上面的物品都已制备、打点。”
“辛苦了,融儿。”王兰帮母亲拿着花枝,笑说。
“半天相处,融儿你觉得他品性如何?”母亲接过一支牡丹,插在陶器中。
“大概是性格温和的,但身体素质嘛……”
王融母亲又问:“我听明舟说,今日物品打点,全是王幼打点,按道理不应如此,但你走得急,我未给你打点的银子,是我疏忽了。不如你明日按数补予你姐夫。”
“母亲放心,是叔伯的意思,咱们不必操心。”
“也好,兰儿你能嫁到你叔伯家,我也就放心了。不必与我们受苦了。”
徐吒听王融母亲说完,眼部似乎神经反射一般,竟酸胀地想流泪。
“母亲,你千万……女儿嫁去建安,与你与弟弟,便更远了,不能尽孝,是我愧疚。”
徐吒一看二人还没到结婚当天,就这气氛,实在不忍心。徐吒搂住王融姐姐的肩膀,给她抹掉快淌下来还忍着的眼泪。
“还没定下日子,怎么就这样了?对了,母亲,姐姐与这岁呈兄的婚事,您从没仔细讲过,不如趁着姐姐准备嫁人,就把这个我从小就好奇的‘秘密’,告诉我吧。”
王融母亲破碎的心情,似乎被粘合了一点,笑着轻点了一下徐吒的额头:“小孩子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
“好好好。”
“如今的婚姻礼节颇多,又崇尚钱财铺张,像你叔伯这样的望族,又重门当户对。他家按约迎娶兰儿,还如此周到,咱们也不可怠慢。等几日后,你们叔伯叔嫂来了,定了日子,迎娶当天,融儿你还要多请些朋友一起来帮忙。”
“知道了母亲。”
二三话语后,徐吒回房间,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着眼前床帐,不由地摇头。
这王家为何如此?算了,徐吒先去想想答应李云的事,或者想想如何搜刮黄金吧。
如果这里是南齐的青州,范围应该在鲁西部到鲁最中部;如果这是王家的旧宅子之一,那这里应该里现代的青州不远才对。
徐吒只要知道了这里的位置,收集足够的黄金与古籍,那等徐吒回去,应该就可以保证新鲜了吧。
可答应李云的事怎么办?那尊永明元年造像的无量寿佛像碑,按道理说,应该是在元年时赠予萧赜,那它最有可能出现在建康!
王兰正好不就要嫁到建康?
可哪有姐姐出嫁,弟弟送到她婆家家门口的。
越想越苦恼,徐吒拖着王融的身子,索性睡了过去。
几天后,徐吒从书舍回来,看见家门口停了几匹汗血宝马,又停了几架轿子。六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守在家门口。
好大的排面。
“公子,这会不会是你叔伯他们来了?”
明舟倒是猜到了徐吒的疑惑。
“进去看看。”
走进大门,穿过连廊,徐吒看到厅堂上坐着一位容貌端正、气质儒雅的青年人,身着青黑色丝绸长袍,坐姿舒展而雅正。身旁坐着一位中年女子,远看过去,清白的面、红纱紫衣,姹紫嫣红。
母亲坐在堂上,王融姐姐王兰坐在侧坐。
徐吒不觉加快了脚步。
匆忙进厅堂,徐吒见厅堂内摆满了十几个箱子。
青年男子,抬头正好对上徐吒。
他的眼前一亮。
徐吒知道王融一表人才,也倒是不用每个人见他都这样吧。
“融儿,作礼。这是叔伯叔嫂,还有印象么?”
“嗯。”徐吒半跪作礼。
“好孩子,确有我兄长的风姿。”
男子说罢,便起身亲自将徐吒扶起。
“孩子,你读书如何,是否进了官家学府?”男子接着问。
“我……”
“仲宝,融儿自从你兄走后,便由我教育。有让他跟随老师读书,但未去官府学书。他今年刚参加了举秀才考试,尚不知结果。不过这孩子,一如儿时,博闻强记。我很欣慰。”王融母亲说完,就见门外轻扣几声。
远处一身孔雀蓝的长袍,绣着兰花花纹,从连廊池水旁的一众红花中走来,白面淡容,双目圆润而眼神清驰,身子高挑但甚是轻盈。
“父亲、母亲,嫂嫂、元长,我来迟了。”
王幼还是这么妥帖,只是未与王融姐姐、他的未婚妻王兰言语招呼。
他轻飘飘看了王兰一眼,眼带笑意。
王兰侧头示意。
啧啧啧,这俩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娃娃亲的初次见面。
“岁呈,不认得堂妹兰儿了么?”
“父亲,多年未见,不敢冒昧。只是气度典雅,一如既往。”
“兰儿,今日你们见面订婚后,便不能再见了,需等你到了建康的叔伯家才能相见了,你们可认清了彼此的脸。”王融母亲笑语。
堂内氛围亲切,而我却看家那王俭叔伯,看着王兰的表情,并不似看我一般,倒是似乎更多是观望与礼貌。
王兰与王幼二人倒是大大方方,示意问好,颇有些“相敬如宾”的意思。
“夫人,时辰差不多了,我请道士来请期。”泽儿匆匆走进来,与王融母亲说。
“那就请上吧。”
我坐下,见那青袍道士进来,安排桌箱,点香画指,手指盘算一二,拿着写有二人八字的纸,往那香边去。细火慢焚,又观察纸灰位置。道士定身,与王融母亲说。
“今日癸亥年六月十八,今年的吉日在八月二十六,诸事大吉,又与二人八字不冲不煞。”
“甚好。”王俭伯叔面上放松许多。
订好日子,王融母亲设宴款待,席间诸话一二,不必陈述。
王俭与妻子、王幼回到酒家后,坐在房间的桌前捋下巴上的短须,自言自语地嘟囔。
“他真像堂叔。”
“的确。”王俭妻子倒上茶,递给他。
“当年堂叔就是这般沉稳却不羁的神态。堂叔在世时,就与堂侄王确纠缠,又因朱灵宝私通,导致被贬,家世才开始没落。后朝堂斗争,仕途夭折,而我堂兄,也就是他的独子王道琰,受牵连至西南,途中丧亡。这脉才沦落至此。”
王俭的话,在烛光下晦暗不明。
“这兰儿,长得与融儿,差别甚大,可是同胞?”
“并非。之前你只知堂叔家与咱家晚辈婚约之事,可其中还有故事。”王俭咽了口茶。
“这兰儿据说是融儿出生那年被人送来的,曾留下字据说,孩子是堂叔王僧达男眷后代。”
“朱灵宝的后人?”
“对。而后种种你都知晓。后来融儿父亲,也就是我堂兄,为满足堂叔遗愿,来恳求我约定王婚姻,希望咱们家以后能娶这兰儿。那会儿家父王僧绰已经去世,你我还在二堂叔王僧虔家住,尚未分家。堂叔见他丧父无依,无法长久养育融儿和兰儿,便替咱们做主,与他留了婚聘。正好家中岁呈与兰儿同岁,这才有了如今的后续。”
“兰儿虽是捡来的,但性格、模样、家教,却没有一处不好。”夫人也坐下,轻握王俭的手。
“正是如此。只是我忧愁融儿,他莫再传了叔父的龙阳之好和仓促性子,便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好顶啊。他如今又无父,可如何是好。”
月色朦胧,蝉鸣依旧,夜不生露,窗外街道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