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琰因此也有些厌恨冯晚了,此刻也只能无奈地同息偌道:“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也就委屈你这些时候。等将来婚事定了,清都侯待你用心也就罢了,若他是个伪面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息家与他这么近的距离,你长兄必然能让他狠狠喝上一壶。”
她微微一顿,道:“我瞧冯晚的声势也没多凶了,向来是你家中已经有人出面要治他了。冯家也是要脸面的,见他闹成这样,不会毫无管教的,你也别太担心。”
她们在一处说笑了一阵子,待临别时,彭琰与她道:“我若有空,再来陪你解闷。上元时我大约要出去一回,你若想来,坐我车上,咱们出去转上一转;你若不想,我那边完了就过来陪你一会儿。”
息偌笑道:“上元佳节,你忙完了就回家陪陪父母,我这里自有热闹的办法,不用你成日来守着我。”
她话说得很是坦荡,表情也是洒脱。可是真到了那时候,眼睛里还是难□□露出无趣和烦闷。
年节里总是热闹,息偌孤零零地窝在自己房间里看着外头的天,明明隔得很是遥远,但仿佛还是能隐约听到嘈杂的声音。
彭琰说到做到,当真过来接她,与她说了几句话,就要带她出去。息偌隐约听了一句她未婚夫也来寻她,便没答应,打起精神来说自己懒得出去逛,好说歹说将她送走。
后来息夫人也来寻了她,问她怎么不出去玩,还要嘱咐息忍备车带她出去。息偌以为母亲还是原先那个打算,便推拒说自己不想和长兄一起出去。如此一来才知道,息停说自己有公务要忙,晚上也不在家中。
这话放在从前,息偌尚且还信,但是放在现在,她是一点儿也不信。
她也不知道心里是在闹什么别扭,总之经由母亲这样一说,她就更加不想出去。
息夫人看着她明显排斥的神色,也就不再多言,与她温和地说了几句话,看她似乎心不在焉的,知道她烦闷的时候喜欢自己待着,便又主动离去,放她一个人坐在这处。
息偌这晚无趣得要命,叫了小盼和几个侍女进来,围成一圈打叶子牌,直直打到夜半的钟声都响了,才有个侍女打着哈欠同她道:“四娘子,夜都深了,要不先睡罢?”
都半夜了,街上的热闹都该歇了,即便真的出去玩儿了,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息偌有记忆以来,头一次是在家里自己的屋子里闷闷地度过上元,被侍女这么一说,那种无趣的感觉又冒出了头。
她把叶子牌往中间一撂,道:“那收拾罢,都回去休息,你们几个明日可以晚些起。”
小盼跟着她一起去洗漱,一边给她递巾子,一边小声劝慰她道:“娘子别难过呀,明天咱们上街去,那些布置一时半会儿的都去不掉,看上去还是一样的热闹的。”
息偌用巾子捂着脸,闷闷道:“最热闹的时候都过完了,再去就没意思了。”
小盼有些为难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才好让她开心。但是息偌洗漱完后就自顾自上了床,同她道:“你熄了灯去睡罢,不用管我,我玩儿累了,睡得快。”
她在一片黑暗里平静地看着床顶,方才洗脸时的那一点眼酸,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因为此刻冷静下来,她突然想到,自己这些时候,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
她和霍恂见面的这几次,虽然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他都对她不错,虽然偶尔有那么几句不大好听的话,但总体来说,他都是对她主动而积极的,从没有一刻,让她觉得这一桩婚事会是一件让她产生巨大排斥的坏事。
所以她想当然地觉得,霍恂对待她,会像当初冯晚好时对待她的情形一样,仿佛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一样,处处照顾着她、想着她。
就如这样的上元佳节,他就该来主动邀请她走到街上,主动和她一起度过这样特别的日子,他就该说上一堆甜言蜜语,像世间所有有情人互表心意那样,用温柔而宽和的目光看着她。
今天她别扭了一天,是因为她没有想明白,此刻终于安静下来,她也赌气够了,难过够了,该想到这个简单而浅显的道理了。
她不是为了什么爱情嫁给霍恂的,她是为了息家嫁给霍恂的。她需要他对待她足够尊重、足够好,但这可以建立在利益或者权利的基础上,或者是别的什么,但绝不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
这个道理在她当初点头去和霍恂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明白的,但这些时候,一切进展得太过顺利,她都要忘记了。
其实今日的事发生了也好,如此早点给她敲响一个警钟,她也就能早点清醒,不至于深入歧途,悔之晚矣。
她默默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深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