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排完事宜,过完账本,天已入夜,她才回的程府。
程羡之白日上朝回来后便一直待在书房,晚膳去了映月阁陪公孙雪用过,待了没多时借口公务在身就走了。
得知雁声堂的人一直未归,瞧着已是亥时一刻,便在雁声堂的必经之路候人。
隔着距离,从小径过来,程羡之听见脚步声,步子轻快,哼着小曲,愈来愈近。
转角之余,一抹墨色身影压过,陆听蹦着步子顿停,曲子卡在喉咙里,眨巴着眼睛,又巡视四周,确定没看错人后才行礼。
“大人。”
程羡之走近两步,陆听晚被寒芒压着,连连后退。
原以为是挡了他道,让出位置:“大人出来赏月啊?那我不挡您道了。”
闻到她身上不曾带有酒味,只是一股淡淡清香,意有所指道:“今日不喝酒了?”
陆听晚猛然抬头对上他视线:“什么?”
程羡之俯视着她,试图能让她记住点什么。可陆听晚没有,那晚醉后之言她一直没想起来,也并不知在程羡之面前说过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听闻你最近几日不安分,”程羡之收回视线落在别处,“商会甄选知春里玉露膏代理商,此举难道不是你跟洛云初的手笔?”
陆听晚不解:“大人,若我没记错,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我在外经商是我的自由,您如今这么质问我是何意?”
“我质问你了吗?”
陆听晚这就不懂了,“那大人与我说这个是为何?”
程羡之背过身,负手而立,陆听晚只能见着挺拔的背影。
“因为商会鼓动民众投票,选举嘱意商铺,京都不少百姓汇聚未央街,造成车马人流堵塞,秩序混乱,京兆府出动军队游街,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又如何?”陆听晚说,“听闻每年京都盛会,节日街道人满为患,京兆府也一样会出动军队巡防游街,怎么了?”
“陆听晚,为什么一定要经商?当真只是为了钱吗?”程羡之转回身,郑重其事地问她。
陆听晚默了许久,轻笑道:“那大人呢?又为何一定要入仕?当真只是为了权吗?”
程羡之露出锋芒,清冷的外表透着锋利,似一轮不可触及的弯月,“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太后能许你的,任何时候都会收回。倘若京都因知春里和商会惹出事端,即便京兆府有巡防之责,最后累及朝廷与官府的事,知春里便首当其冲,你有多少个脑袋可以掉?”
“仆射大人这是在提点我,莫要招摇。”陆听晚笑说,“就是因为不想招摇,是以才让商会为介,替知春里拟选代理商铺,倘若是因人流汇聚惹出祸事,不应是道路属与京兆府的责任?怎得要怪我一介商人呢?”
“该说你天真还是聪明呢。”
“我让各街的商铺代理玉露膏,只有利而无害。”
“那你且说说你的利。”
“首先,玉露膏功效能够给使用之人带来效益,便是利好,之所以让京都商铺成为代理,本意是想让人人都可用上玉露膏,而无需跨几条街到知春里才能买到。”
“其次,玉露膏声名壮大,于知春里有双面性,好的来说,确实如大人所言,我能赚到更多的银子,但我也不仅仅只是让自己赚钱。这无疑不是维护商人良性竞争的策略,于我也好,商会也罢,又或者是京都商铺还是百姓,都只有利而无害。”
“最后,大人可不妨去郊外调查调查,如今有多少农户因良田被官员和富户吞没后无以为生,这些人最后去了哪里?”
其二条程羡之能想明白,只是这第三,他还不知何意。
“仆射大人跻身朝堂,指点江山,何等威风,像体验民情这等小事自然不曾亲自过问和考察,也不会明白底层百姓过着何等困苦。”
“让我来告诉你,这些百姓如今以制作玉露膏、焕颜霜、香料、胭脂、手帕为生。”
“而这些东西,眼下都是知春里在售卖,”陆听晚第一次如此正肃与他谈话,“大人不是问我为何一定要经商?是啊,我是为了赚钱,也为了能够给这些失去活计的百姓和村民谋求一条出路。”
“他们与我是唇亡齿寒的联系,我若没有他们,便寻不到这么多人力替我制作玉露膏和产品,知春里只不过是个口子,让其他商铺代理玉露膏也是一个开始。”
“大人的问题,我答完了。那么我的问题呢?”陆听晚直视他。
程羡之此时才觉这才是真实的她,卸下伪装,剥去外衣,真实与野心,全盘托出。
“但愿等你看清之时,不会替自己所作所为不值即可。”程羡之面无表情,“我就事论事,若无事最好,倘若祸事缠身,别指望有人能拉你一把。”程羡之只觉她没听懂自己的忠告,今夜不过是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