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久远的称呼唤回了林烬染的理智。
他机械打人的动作一滞,猩红可怖的眼珠缓缓转动,望过来,看清她凌乱的碎发和通红的眼,挂在他脖颈的两条手臂隔着羽绒服都能感觉到颤栗。
他心底生出细细密密刀割的疼。
暴戾叫嚣着鼓凿太阳穴,他咬紧牙关,青筋与血管凸显的右手鲜血流淌,怕弄脏小姑娘的衣服,左手横过她的腰间,紧紧抱住了她。
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嗓子哑到仿佛被粗砺沙石磨过,气息微微颤抖,含着后怕:“对不起,游游。”
“是我来晚了。”
他的这声道歉仿佛让时间倒流。
回到十二岁那年。
游枳被那个混混尾随,拨通他电话时,他心里的惊惧与恐慌。
那时候他来晚了。
今天,他还是来晚了。
他眼底沁出血红,齿尖咬着口腔内壁,混着血腥味:“对不起。”
“……”
游枳眼泪吧嗒吧嗒流进他的领口,她想说她没事,你别打了。
张了张口,却哽咽着发不出声,只发出些气音,恐惧与害怕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只能手臂交错将他搂的更紧。
夜风凛冽,昏暗仄逼的巷子路灯昏黄,傅迩玳躺在一旁吭哧吭哧喘气吐血,这边血腥的打架没有惊动任何人,巷子尽头灯光明亮,川流不息。
与这里仿佛是两个世界。
耳边她的哽咽如同凌迟,一颗一颗滴到脖颈的泪,如同热锅里的油,浇他骨缝都渗着疼。
林烬染呼吸愈发粗重,手臂下上重重地抚动她后背,给她顺气。
哑着嗓子安抚:“不怕,游游,不怕,我来了。”
他蹭了蹭游枳的颈窝,哑声:“……小染哥哥在。”
游枳哭了半天,嗓子堵的涩意终于随着眼泪流出去,她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嗓音很软:“我,我没事……你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林烬染牙关用力到下颌凸出一块,线条凌厉锋锐,他克制戾气点了点头。
薄唇微动,余光忽地瞥见一阵刺眼锋利的白光。
“小心!”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游枳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时,她已经被林烬染单手提着换了个方向。
而他却被傅迩玳殊死反扑拽住衣摆,扭打间,锋利的匕首插进了他后腰,鲜血一瞬间炸开,染红了纤尘不染的白衬衫。
“林烬染!!!”游枳目眦欲裂。
“……”
下一刻,锐利的警笛声结束了这一切混乱与暴力,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林烬染早已报了警。
这个夜晚注定沾染鲜血。
去警局前,先去了医院。
林烬染受伤后,失血昏迷,游枳脑子全程宕机,机械麻木地跟着救护车,她记忆中,他永远干净温润,光风霁月。
她从未见过他打架,从未见过他流这么多血,凝血障碍发作,路面湿了一滩,仿佛会随着这些鲜血,彻底睡过去。
“……滴,滴,滴。”
雪白死寂的病房里,血压心脏仪器运作发出响声,游枳作为第一目击者和当事人,本应去警局做笔录,但林烬染在手术室,她根本冷静不下来。
第一次反应是求助身为医生的游翼,电话拨通时,游翼嗓音醇厚,语气意外:“游游,怎么想起给爸爸打电话了?”
游枳眼泪再次决堤:“爸爸。”
“怎么了?游游?”游翼一惊,语气瞬间变得焦急,却还在安抚她,“发生什么事了?别怕,跟爸爸说说?”
游枳坐在医院长廊椅上,楼栋静谧,灯光冷白,空寂又冰冷,她身子克制不住地发抖。
“林烬染,林烬染他受伤了。”
“……流了好多血。”
直到手术室灯灭,医生揭下口罩,说他差一点伤到肾脏,失血过多,好在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输血,医院血库不足。
“我来。”游枳语调坚定,这一刻她发自内心庆幸自己是O型血。
医生看看她小身板:“先去测测身高体重吧。”
好在,她堪堪符合输血标准,穿上无菌服,躺到了林烬染隔壁床上。
护士为她扎针,游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昏迷不醒的林烬染,他身上贴着心脏仪器,指尖夹着血压仪,脸色雪白,唇色很淡,眼睛紧闭着,仿佛只是睡过去了。
眼角再次渗出泪来。
游枳咬紧嘴唇,低低唤了声:“小染哥哥。”
“……”无人回应。
游枳说话晚,一岁半才学会喊爸爸妈妈,“小染哥哥”是她学会的第三个词。
林烬染比他出生早半个月,生日正月初三。他说话早,起初不会喊游枳两个字,就叠字喊她游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