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政出显明门后,转过一道,有一黄门从旁迎上来,从袖中悄然递去一卷封纸:“大人,这是锦箨所查得之物。”
袁政不动声色地接过:“她辛苦了。近来可有何风波?”
黄门道:“近来且还平静,并无甚风波。锦箨也依大人所言避影敛迹,如今在司籍司任女史之职,并无人生疑。”
袁政点头:“如此便好。她在宫中,只做好两事即可,其余诸事不必插手。”
黄门会意:“锦箨知晓大人之意,眼下那位主儿境遇不佳,锦箨一直明里暗里地帮着。”
禁中不宜多留,交付完此事,袁政便动身离去,神色一如既往,无丝毫波澜。绯袖中所持的玉笏(hù)微芒若昱(yù),掷影轻浮,一如所持之人。
萧静妧踏进王府之门时,豫南王萧辙正于前廊逗弄他从淮州带来的白凤鹦哥。萧静妧淡淡地问了句安,便欲回房中去,萧辙见女儿不同往日,不由问道:“今日怎么耸眉耷脸着?按说才从宴集上回来,应是高兴的。”
萧静妧一挥手:“快休提了。正是今日去了宴集,我才叫人窝了一肚子的火。”
萧辙闻言挑眉:“这倒奇了,满绍京城中竟还有人能给你气受。”他戏谑道:“你是个脾气厉害的,每回我与你母亲多说两句,你都要同我们论上几番,怎得这回倒让旁人占了上风?”
萧静妧撇嘴:“还不是海国公家的孙女海明昭,平时娇蛮些也还罢了,近日见她祖父愈发得势,更是跋扈了起来。今日卢家新娘子做东,她倒好,谱儿摆得比主家还大。见宴中请了几个五品官员的女儿,她便有些瞧不上,每每冷嘲热讽。我实在看不过,便出言帮了几句。谁知那海明昭平日里看着对我客客气气的,今儿竟跟转了性儿似的,一句不饶一句,我虽不惧她,但那几家小姐却被吓着了,生怕出了事,也不顾卢家挽留,一径走了。她那副眼高于顶,自私自利的样子真真是气煞我了。”
萧静妧越说越气,末了还犹自哼了一声。
鸟架上的鹦哥听到这会,也仿着她的调叫道:“气煞我了,气煞我了!”随后又“哼”“哼”地叫了两声,有模有样的,倒把父女二人都逗了笑。
萧辙笑着道:“到底是平日里你调弄的多,我这教了半晌也不见它吱个一声半声,你这才回,它便学舌了。”
萧静妧娇声道:“那是自然,人家可是有着灵性呢。”她说着上前摸了摸鹦哥头上的翎羽,柔声道:“鹦哥,你说是不是呀?”
萧辙见此便道:“好了,你诽也诽了,鹦哥也帮你叫过了,也莫要再气了。那海家本就是两朝重臣,太师爷又新领了要职,海家人便是趾高气扬些,也属常理。倒是你呀,为父要劝一句,莫要事事争先出头,免得落了个不好的名声。”
“名声好不好的,全在众人一张嘴。那些与我不相干的人,我去在意他们说些个劳什子话做什么。”萧静妧满不在意道。而后想到一事,又狡黠一笑:“况且前日进宫请安时,太皇太后才夸过我‘行止端淑,庄敬持重’,那些人便是再有话说,还能敢逆了太皇太后不成?”
萧辙笑着叹道:“你呀,贯来是嘴皮子伶俐的,我一介武夫,说不过你。”但他随后又凝了神色,道:“阿妧,你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孩子,虽平日有些意气,心里却是明白的。但如今为父是因受封郡王,你又得皇家看重,才得了郡主之尊。如今你在京城里便是骄矜些,也无人敢置喙。但若有朝一日这些都不在了,该如何呢?”
萧静妧见父亲如此正色,也端容道:“如若真到了那一天,阿妧也能处之晏然,沉机观变。”她见父亲愁眉,遂扬着笑走过去,拉着父亲的衣袖娇声道:“爹,好端端的您提这些做什么?咱们家如今圣眷正隆,门庭赫奕,怎会有那等境地?”
萧辙淡然一笑:“的确圣眷正隆,皇上与太皇太后顾念我们生于京畿,尤谙京邑风水,故而开恩让我们留于京城,不提回藩之事。”
萧静妧迟疑了一瞬:“爹……”
萧辙却已理了神绪,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转了话锋:“我记得你小时曾有一气爱缠着我问漠北瀚海之事,如今斡难兀惕的使团快要进京了,必会有不少来者,你倒也有眼缘一见胡人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