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宸夙决然,“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像你说的,哪怕把自己付之一炬。”
长老缓缓站起来,神色复杂。
殿室外忽吹进一缕凉风,拂灭了烛台上一支烛火——三万年的执念墙倾楫摧坍塌破碎,化作散沙随风消弭。
万般沉沉苦楚,如今到最后,竟轻得只剩长老唇角一丝转瞬的嗤笑。
“小夙,我只是以为我能救你。”
“你救不了我。”宸夙摇摇头,眼中微湿,像起了层薄雾,“我原本也以为我能救她,可我自己都爬不出命运的泥沼,又如何带她苦海寻岸。”
三万年。
三界几经辗转,一世戴罪之身身不由己;一世天上地下神冥生离。
而如今终归于命途,此生再不复。
“三个月。”长老突然道。
“什么三个月?”
“业火阵一旦开启,你需在里面待够整整三月,寒毒和虫卵才能除尽,骨血才能重塑,你才能痊愈如初。”
“知道了。”宸夙说。
见宸夙这般淡淡的样子。
长老像在担心什么,补充道,“小夙,整个过程非常非常痛苦,且极度难熬,你……能撑得下去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我能再活着见到她的唯一办法,我不能死。”
“可她都已经丢下你了!”
“不会。”宸夙摇头,坚定道,“她知道我一定会等她。几万年,我失去了小烟花,也没照顾好羲容,所以这次,我再也不能丢下冉冉一个人了。”
“好,那你记住,”长老咽了咽,“不管多难,你都给我坚持下去。”
“别废话了,来吧。”
长老伸出手。
一块四桃核状血色晶石出现在他掌中,散发着诡异的幽幽红光。
他将晶石抛至阵法坛上方。倏地,晶石四散出十二道血色光柱,光柱落下,与地面相连,刚好绕法坛一周,在阵法坛上围出一个笼状阵法,而宸夙就坐在这方“笼”的中央。
此石,名唤魔瞳之晶。
和寒毒种子一样,此物本为神界禁地里,被封印的上古禁忌之物。
“轰隆隆——”
巨石移动的声响轰然掀起。
长老退出殿室外,看着殿室巨大的石门一点点关闭,直到最后一丝缝隙也严密地合上,将宸夙留在里面。
他画了个神符将石门封印死。
“小夙,保重。”
走出山洞后。
长老在洞口处设下第二道封印,任何人不得进入。最后,清虚域外,他再次开启了那道通天遁地的结界——
这一瞬。
熟悉却又痛苦的感觉缠上心头。
仿佛时间阴差阳错,绕回了原点。
同样的地方,相同的人,给了他一种错觉,让他觉得时间还停留在三万多年前,小夙还是那个小夙。
被他藏在清虚域里。一个人慢慢长大,没有人发现,亦无人打扰。
也根本没有什么死神,没有什么小烟花、羲容、江冉冉……一切都是场大梦罢了,小夙根本没有离开过神界。
他一直都在这……
倏尔,凉风擦着耳边刮过。
幻觉顷刻被吹散。
“神主在上。”
清虚域外,长老忽然双膝跪下,抬头望着天,眼中虔诚却又悲哀,“老神身为神族长老徇私枉法,曾几次包庇罪神,如今监守自盗,擅自动用始祖神遗物苍落剑开启妖域,又盗取神界禁地魔瞳之晶,开启禁术阵法。老神已自知罪无可恕,当以死相赎……”
说到这他突然停顿,喉结滚了滚,眼尾一热,竟泛起了红,“然神界尚有要事未了,神主仁慈,老神愿以半身神力为祭,求神主施舍老神最后三个月的生期,望神主大人成全。”
话音落。
他伏身叩首,久久未起。
接下来三个月。
他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守着小夙,在小夙痊愈出来之前,有他在这,任何人都别想进入清虚域打扰到小夙。
有枉神法,他已不配再做神族的长老,自此刻起,他只属于小夙一人。
·
深夜,妖域遗迹城。
“恭迎主上!”
声势浩大的万人齐喊惊破了天。
全城上下,所有火把皆熊熊燃亮,将黑夜驱散殆尽,从远处看,整座城就像荒漠深处燃起的一片大火。
高台上,傅玥转过身,下方是乌泱泱的万千妖军和妖兽的朝拜。
她摘下扣在脸上的金色面具。
这张脸白得甚是诡异。
像完全没有血肉般;浓眉如墨眉梢上挑,唇暗红如血;而她这双眼睛,更是流淌着诡谲的妩媚风情。
这本是副千年前的死人皮囊,却被她寄宿,靠妖力续养着用到了现在。
而她另一只手,此刻正被一团浓浓的黑色妖气包裹着,黑气深处缭绕着闪灭不定的暗紫色电光。
隐约可见她手里握着一样东西。
妖杵。
却见她不疾不徐将妖杵平举到胸前,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眼里透着茹毛饮血般贪婪的幽光。
阴戾得让人毛骨悚然。
“守卫者人呢?”
倏尔,血色的唇轻微蠕动——还是和江冉冉一模一样的声音。
话音落,她嘴角轻轻一抬,浮起一抹妖媚却又危险至极的笑意。
“主上。”守卫者走上高台,俯身向傅玥行礼,“您还有何吩咐?”
“你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主上放心。”守卫者胸有成竹道,“江冉冉现在已经完全信任我,我定不负主上所托,把江冉冉带进献魂阵阵法,助您夺回妖魂,重掌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