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闲的死,我安排的。”
沸腾的火锅霎时失去了温度,八个字被水汽撕成一片一片的菜叶直往江暮归脸上扑——
被烂臭叶子堵住嘴巴,味儿往里窜,却吐不出来。
她就默默看李修那得瑟的嘴脸,脸上的表情和被恶心的胃一样复杂。
他们是不是都有病?好玩儿吗?一个二个没长嘴吗?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江暮归隐隐能猜到她阿兄或许没死。
李修夹了两虾仁到她碗里,江暮归气冲冲地夹出来扔外边花坛,一言不发地瞪着李修。
“江暮归,你浪费!”
“没关系,狗爱吃。”
李修茫茫然回味江暮归的话:他刚刚是不是被骂了?
呼~李修给她骂得侧身仰望天空,想骂回去,但搜寻了自己所会的词句实在太过文雅,骂出来没半点气势。
她、她这等粗俗女子能听懂他骂人的话?
于是李修找了句最有攻击性的:“府里没狗。”
江暮归等了半天,以为李修要发场大火,结果,“这不是还拉了一坨吗?憋了许久便秘出五个字。”
“你!江暮归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粗俗?真是粗鄙女子。”
知道李修听懂了自己在骂他,她心中舒服一点,问:“谢渡原来和你是一伙的。”
“一伙的这三个字就说的太难听了。”
“我阿兄死了吗?”
李修道:“你那么关心张沄,怎么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呢?”
“我看您老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江暮归再问,“我阿兄死了吗?”
“没有。”
“那府中的女使们呢?”
“去问谢渡,我只负责提要求,这些事都是他安排的。”
火冒三丈的江暮归肉眼可见地偃旗息鼓,抿嘴咬唇。
李修看她吃瘪就高兴,贱兮兮地问道:“怎么了?不好意思么?”
“捅了别人一刀还要巴巴地赶去探消息,我也不好意思。你如果愿意求我,我倒是愿意帮你把药钱给谢渡捎去。”
江暮归撂筷子走人,“不必了。”
李修那么长一条人起身动作还快,一只手拦着柱子斜靠就把江暮归的路给挡了。
“谢相养伤都养了足足七日,现在还不能走动,出门都靠着抬着,你当真没有愧疚之情?”
“所以你们是不是都认为你们骗了我,在揭开真相时我还应该感恩戴德,三跪九叩?”
她一掌朝李修的手肘劈下去,用的劲儿比那晚拿刀子捅谢渡的劲儿还大。
李修吃痛,眼睛还是笑眯眯的,“你生我气了?”
“没生气。”
“诶诶。”李修搂过江暮归肩膀,“没生气那你走什么?”
“好玩儿么?骗人好玩儿么?你们都有病。”
他们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有多么提心吊胆吗?他们都知道,就是不肯告诉她?嫌弃她是个拖油瓶吗?
她也没说非得赖在长安啊,只要一句话,她立马就能走。
李修本来还想和她拌几句嘴,但目光一落,发现那姑娘的眼眶都红了,不肯松懈半分的样子看得人心疼。
“江暮归,别哭啊。我告诉你,这就全部告诉你。”
江暮归道:“你眼睛有问题吧,谁哭了?”
她要哭也不会在李修面前哭出来。刚才骂了李修是狗,被他抓住把柄了以后骂人都得占下风。
“手拿开。”江暮归看了眼还搁在她肩膀上的手。
李修:“之前不是要瞒着你,是时机不成熟,我、观闲、安回从来没想瞒过你。只是不知道他是个蠢货,你也傻得可人。”
江暮归砸吧砸吧李修的话,问:“李修,你骂我傻?”
“那一夜谢渡为何要带你去张府?他闲得没事儿做非得送你去哪儿惹你伤心,再挨你一刀吗?”
这个问题江暮归刚才就想到了。
一定是谢渡留下了什么痕迹,想暗示自己张沄没死。
“活该,谁让他拿我兄长性命做赌注。”
李修道:“江暮归,你可别得理不饶人啊。”
“我要走了,我现在不仅想捅他,还想扇你一巴掌。”
李修把自己的俊脸凑过去:“来吧。这么美好的脸你舍得吗?”
江暮归:……
他慢吞吞去拉江暮归衣袖,见江暮归不反抗,又得寸进尺地去拉她手腕,“我跪下来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要不是这会儿李修身上一股火锅味,江暮归就要沦陷了。
再看他那张脸吧,确实很美好。额前微微蜷曲的头发,葡萄宝石般深邃而神秘的眼珠,紫色的华服,红润的唇……
江暮归咽了咽口水:“李修,你一个道士在哪儿学的这些狐媚子招数?”
李修趁机松开她的手腕,却是向前一步把人搂入怀中。江暮归的耳朵被他吹得酥酥麻麻,“你知道修道也分很多种吗?我修的,可不是什么正经道术。”
“咳咳,五殿下,你身上的花椒味还没散。”
江暮归压着笑,故意说些煞风景又让李修尴尬的话。
可是李修不仅不尬尴,还笑得越发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