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溪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待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血影楼的地下据点。
幽□□笼在石壁上摇曳着冷光。
“醒了?张嘴。”是神预的声音,燕临溪刚来得及看清对方,一只青灰色蝎子被捏着尾刺递到眼前,径直往他嘴里塞去。
身体比意识更早做出反应,燕临溪猛地向后仰去,“不!”
“我、讨、厌、蝎、子!”金红色的火苗从喉间窜出,将神预指尖的蝎子烧成焦炭。火星溅在对方露出的腰上,发出“噼啪”轻响,却只换来一声嗤笑,“谁管你喜不喜欢,快点吃,吃完,我好出去玩。”
秦鸣的身影笼罩在门缝的光影里,青衫下摆沾着星点墨渍,袖中露出半卷泛黄的书册,他轻轻敲了敲门,礼貌中透着危险的警告,“神预?需要帮忙?”
“少废话,来帮我按住这崽子!”神预一个箭步上前,用胳膊肘死死卡住燕临溪的头,就准备将一只死蝎子硬生生地塞进了燕临溪的嘴里,“楼主催我去勾栏听曲,没功夫哄小太子玩过家家。”
秦鸣见状猛地后退半步,“使、使不得!在下实在……”实在是不敢啊!让他去强迫小主子,疯了吧。而且楼主不会喊他做那事。
“我说了,我不吃!”燕临溪也有些冒火了,他趁着神预稍一分神,猛地一肘子打到了神预的胸口。
神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且慢!”秦鸣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书生特有的执拗,“小主子为什么不喜欢蝎子?”
“扎嘴!”
秦鸣快步走到石桌前,从袖中掏出个精致的琉璃瓶,接过蝎子,手法娴熟地提取出来一杯毒液,“如此呢?”
“你倒是会挑麻烦的法子,我得看着他吃完今天的分量。”
神预向来不会把任务交给他,秦鸣无奈地叹了口气,“行。”
燕临溪看着那杯毒液,直接仰头喝下,咂了咂嘴,尝了尝味道,铁锈味混着苦胆水令人呕吐,“难吃!”
他就知道蝎子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蝎子毒素也是的。
“丐子去哪了?”燕临溪的质问混着不满。
“主子干正事去了……不方便带上你。”秦鸣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轻快,他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燕临溪。他微微点头,“抗毒性很好,不愧是主子看上的徒弟。”
神预听了秦鸣的话,嘴角微微上扬,他打开门,迈出门槛,“既然今日的抗毒训练完成了,我出去快活一下。”
他伸手在门框上轻轻一拍,石室的阵法启动,淡蓝光幕如流水般漫过门槛。
秦鸣的指尖停留在冰冷的门环上,随即惊讶地“诶”了一声。他用力敲了敲门,然而,门外一片寂静,没有丝毫回应,显然神预已经走远了。
“怎么把我也关里面了。”他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声音像浸了露水的书页般发闷。
燕临溪的指尖敲打着石桌,发出细碎的“咚咚”声,“告诉我血影楼的势力分布。”
“诶。”秦鸣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照理来说,像燕临溪这般年纪尚小的主子,是不应该接触到这些核心信息的。心中虽有疑虑,但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有条不紊地说道,“血影楼有三个堂,分别是……”
秦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将自己所知道的、能说的信息,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从各个堂口的主要职责,到势力范围的大致划分,都一一阐述。
然而,燕临溪似乎并不满足于此。
“为什么不把据点位置都告诉我。”既然要了解血影楼,那么据点位置这样重要的信息,也应该知晓。
“若是我被搜魂,顷刻间就会魂飞魄散,不留一点信息。”秦鸣突然笑了起来,他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人与人,不同命。”
燕临溪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这个世界本就充满了不公平。
秦鸣见燕临溪不再纠结,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伸手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了极厚的一摞书,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既然小主子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那便开始学习吧。”
燕临溪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那摞书中有几本写着妖族文字的书,心中大喜,伸手就想去拿。在异乡待了这么久,妖族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和熟悉。
秦鸣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三倍,他迅速收起了那几本书,将其他书摞好,“主子说你会妖族的文字,我们要学的是人族的和魔族的一些常识。”
燕临溪撇了撇嘴,心中有些失落,但很快又被另一本书吸引了注意力,他指着一本名叫《心梦丹》的书,“常识?”
心梦丹可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丹药,能够助修行者以梦境的方式度过红尘心劫,这样的丹药与丹方珍贵无比。
秦鸣笑了笑,眼神中透着一丝得逞的快感,“血影楼的常识。”
“秦鸣,”燕临溪突然开口,他看见秦鸣从最底层抽出的《玄云山志》的书页间飘落一封信笺。
书生的手猛地缩回,慌忙将信笺塞进袖口,他耳尖的红蔓延到脖颈,上面是丐子的字迹:“夜隼的爪子该修剪了。”
主子把他当杂人用,这事还让小主子看见了,好想逃离这里。
日子如檐角漏下的细流,在青石板上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海域终于褪去了冬日的狰狞,罡风收敛了利齿,凡人跟修仙者们也从蛰伏中苏醒过来,曾经被剥去生机的荒野上,生命再次开始寻找出路。
神预依旧保持着他的良好习惯,每日辰时三刻,捏开燕临溪的下颌,将七种颜色各异的药液依次灌进去,末了用指尖弹弹小家伙的额头,轻笑着抛下半句“好好听话”,便开启了阵法,优哉游哉地出去寻欢作乐。
这日正午,燕临溪靠在竹椅上翻动玉简,忽闻一阵破风之声掠过屋顶。一道雪白的影子疾掠而下,叼着留影石,稳稳地跨过结界,飞到了燕临溪的身旁。
“这是?”燕临溪下意识前倾身子,出邀请的姿势。
白隼歪着头打量他,晶亮的眼珠映着少年睁大的瞳孔,淡紫色的眼睛里盛着欣喜的水光,倒像是被雨淋湿的琉璃盏。隼鸟似乎对这双眼睛感到满意,收拢翅膀轻轻落在他伸出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