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翩回来了。”丐子的脚轻轻踹了踹,在他腿边睡得正香的燕临溪蜷起的膝盖。
小家伙像被踩了尾巴的幼兽般惊起,揉着眼睛坐起,指尖蹭过嘴角的草渍 ,他昨夜枕着丐子的白金色衣摆入眠,布料上还残留着硝烟的气息。
“所以白翩为了救祁白玉,在血影楼包围小屋的情况下,偷出了一片幽煞树的叶子?”经历了昨天的你问我答,他下意识嘟囔,“血影楼的人故意放水,是想要亲眼见证幽煞树的作用。”
丐子双瞳在阴影里流转,他弹飞燕临溪肩头的枯叶,“准确地说,是验证叶子的作用。”
燕临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他太清楚了,幽煞树的叶子,对于鸠鸟族而言,那是补毒液的特殊方式。可对于其他人,这无疑是致命的毒药,就算是幽煞树的树汁也无法解开这个毒。
丐子坐在一旁,看着燕临溪的反应,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显然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他之所以放任这一切发生,不过是想验证某些事情罢了。
燕临溪心中一阵酸苦,他明白,一旦丐子下定决心想做什么,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祁白玉注定是死路一条。
白翩冲进山洞,手里紧紧攥着一片幽煞树的叶子。幽煞叶的金边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叶脉间流转的死气如冻住的墨汁。他跪在祁白玉身边,毫不犹豫地将叶子喂给了昏迷中的祁白玉。
“别 ——” 燕临溪的呼喊被喉间腥气堵住,丐子直接戳伤了他的声带。
毒性发作的速度快如闪电,那人的脸色从青白转为铁青,青筋暴起的脖颈上,旧疤突突跳动,便没了动静。白翩徒劳地按住祁白玉抽搐的手腕,掌心沾满黑血。
山洞里的温度骤降。
燕临溪闭上眼,却仍能看见月光在祁白玉瞳孔里碎成齑粉,听见白翩指甲抠进泥土的声响。
白翩呆呆地抱着祁白玉的尸体,一动不动,眼神空洞,他新生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
一片死寂,谁也没有出声。
接下来的事情,血影楼自会处理。他们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猎物的死亡,然后收拾残局,继续追寻他们想要的秘密。
“幽煞树。”燕临溪心情低落地扯了扯丐子的衣袖,他看着祁白玉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丐子一脸认真地看着燕临溪,能直接获得的情报,当然是直接问比较快,“我还有一个疑问,如果你直接告诉我,幽煞树回到妖族的速度就会快不少。”
“鬼族的诞生,有两种。一种是灵魂强大执念丛生,一种是天生地养的死气聚合物。”
“为什么幽煞树离开妖族大陆后,妖族就开始出现鬼族了。”
燕临溪愣了愣,缓缓说道,“幽煞树会吸收死气。”
幽煞树对于妖族的平衡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能吸收那些游荡在世间的死气,使得妖族大陆难以自然孕育出鬼族。
可如今幽煞树被盗,妖族大陆的平衡被打破,鬼族便开始出现了。
丐子站起身,白金色衣摆扫过祁白玉的尸身,却精准地避开了蔓延的黑血,袖口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同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怜悯。
而身为凡人的白翩什么都感觉不到。
“明白了。”丐子拍了拍燕临溪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承诺着什么。幽煞树太重要了,血影楼吞不下,但是幽煞树的情报必须一个不漏地保存下来。
“我想回玄云山。”燕临溪的影子在丐子膝头缩成小小的一团,他揪着丐子衣摆上的穗子,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委屈,像被踩扁的草茎。
他想回到玄云山,在那里,他只需开开心心地当整个玄云山众星捧月的小祖宗。
丐子斜睨着这个蜷成虾米的小家伙,故意往草地上一躺,“小比噶记性不错啊,真是抱歉,你之前把你卖给我了,十年。”
燕临溪的下巴抵着膝盖,闷闷地哼了一声,“任务。”
“人族跟魔族在抢一个岛。”丐子的手指在半空勾勒出岛屿轮廓,试图让燕临溪更直观地了解情况,“就这儿,好位置。”
“所以我们要去抢那个岛?”燕临溪慢慢挪过去,窝在丐子身边,他急需从丐子身上获取一丝安全感。
“不是抢岛,把血影楼想成什么了。” 丐子的草茎指向西北方,那里的天空正浮着铅灰色的云,“我们是那种强盗吗?”
“是。”燕临溪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也不看丐子,自顾自地把自己蜷成一团。
“有大乘期的人出手,我才元婴前期,论修为还不如你师父。”丐子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毕竟比伊介大十几岁的他,天赋自然比不上马上要渡生死玄劫的伊介。
“所以你还是想抢,只不过打不赢。”燕临溪的声音嗡嗡的,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丐子挑眉,忍不住伸手将他蜷曲的身体轻轻展开,看看这小家伙是不是在偷偷哭泣。
“怕什么?” 丐子用袖口擦了擦墨镜,语气却软下来,像哄夜隼回笼的语调,“大乘期老东西们打架,咱们在边上卖瓜子就行。”
“你要帮人族?”燕临溪终于抬起头,看着丐子,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魔族跟人族都想找血影楼插手。”丐子的声音愈发柔和起来,燕临溪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自己的徒儿,“我选择帮利益。”
“睡吧。” 丐子屈膝环住这团小东西,“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燕临溪敏锐地察觉到丐子的目光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另一个不存在的人。他心中涌起一阵好奇与疑惑,忍不住问道,“你在看谁?”
丐子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夹杂着怀念与愧疚的神情,“我那个天真的早死的徒弟,不过你们可不一样。”
“他遇到的是自命不凡,愚钝不堪的我。” 丐子的笑比哭还难看,他的手掌抚过燕临溪后背,生怕惊扰了回忆里的那个人,“我从未教导他如何避开那些烂泥。”
“如果,他没有遇到我,应该早已登顶天骄榜,而不是寂寂无名地死去了。”
“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最恨的人是我。”
燕临溪没有说话,只是把小脸埋进丐子的衣襟。他听见对方心跳声里藏着的颤抖,忽然伸出小手,像丐子哄他时那样,轻轻拍着丐子的背。
丐子现在就像是玄云山受伤的灵鹿,总让人想给它添把草料。
丐子察觉到燕临溪的动作,嗤笑一声,却没有躲开,“别做这些无用功。”
可尽管嘴上这么说,他却没有阻止燕临溪,在这轻轻的拍打中,能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暖与慰藉,哪怕只是短暂的,也让他有些贪恋。
“他叫什么?”燕临溪微微仰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丐子,对于丐子口中那位天赋绝佳的徒弟,他心中充满了探究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