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那“白脸”也叫起来,捂着心口往后踉跄了一下。
尖叫声里,善来认出了这张脸,先前庭院里见过。
绿杨是过来问善来想在哪里吃饭的,她进来的时候,见人正独坐沉思,因怕惊扰,便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等在一旁,不料人遽然回神,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失了应对,到底把人惊到了。
“是我不好。”她急忙开口,又笑,笑里很见歉意,“我没想吓你的,是……我看你在想事,怕自己突然出声,会吓到你,不想还是吓到了你,是我的不是……”
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善来伸手在胸前攥了一下,将心慌压了下去,对绿杨笑了一笑,“不怪姐姐,是我胆子小,总是一惊一乍,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每每连累身边人……方才吓到姐姐了吧?”
绿杨笑说:“惊了一下而已,其实我也胆子小。”
两人相视一笑。
笑过了,善来问道:“姐姐找我可是有事?”
绿杨道:“是饭送来了,你想在哪里吃呢?我想这地方太暗了,又不好通风,还是和我们一起过去吃的好,但你是今儿才到,路上辛苦,我也怕你太累了,不想再走动……要是真累得很了,就给你端过来。”
小奶奶的事,绿杨还不知道,所以这般的体贴,并非为了巴结,而是单纯因为她是一个好人。
“当然是过去一起吃。”善来应得没一点犹豫,“正想认一认人呢。”
善来做人,向来有高义,她是只要把人放心上了,就一定是毫无保留,做什么都肯。
现在刘悯就是她心上的人,先他后己,唯愿他好。当初做奴婢的羞耻和不甘愿,如今是一点也没有了,怕带累他。
一群人,都是年轻的女孩子,都是花一般的齐整鲜亮。
绿杨先介绍了自己,又为善来一一引见其他人。
善来一一喊过去,脸都要笑僵。
“这会儿记不住没关系,往后都是一起做事的人,不怕认不清。”
绿杨柔声说道,笑容甚是和善。
她是真心的,善来感觉得到,至于其他人,虽也是笑着,但终究隔着什么。
善来想,也许是因为紫榆。
因主子不在,要做的活又已经做尽,暂时没有什么事,绿杨又念着善来先前所讲认一认人的话,饭后便拉住了橙枫和碧桃一齐陪善来闲话,为的是善来尽快同这边亲近起来。
闲话,没章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因为善来是新人,一切都是不清楚的,所以多是别人问她答,年龄籍贯爱好,来的路上可有什么趣事,善来全都认真地想了回答。
一时谈出了兴头,话声不断。
正笑着,橙枫忽然开了口,“妹妹,你在南边时,都管什么?”
笑声渐渐停了。
灼灼注视下,善来缓缓地道:“我是各种事一窍不通的,以后可能要姐姐们费心教才能有点用,还请姐姐们不吝赐教才是。”
橙枫“噢”了一声,嘴角弯了一下。
后来又说了一些话,绿杨觉得差不多了,就问善来要不要去歇,毕竟早上还在赶路。橙枫和碧桃也附和,脸上都是关切神色。
善来的确是累,于是起身告辞,大家也就散了。
散了后,善来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到西耳房去见吴青玉,不过没有见着,吴青玉早睡下了,善来知道了,也就回到暗间儿睡下。
一觉睡到天黑,灯都点了起来。
刘悯却依旧没回来。
还是一起吃饭,只是饭后没有再闲聊。
扫地,备水,剪烛芯,燃香,熏铺盖,找衣裳。
善来求得了剪烛芯的活,拿了灯罩,很小巧的一把银剪刀,伸进火焰里,咔嚓一声,烛火稳了下来,不再不安分地跳,她盯着火瞧,蜡烛忽然豁了口,蜡液淌下去,真像是眼泪。
就是这时候,刘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紫榆。
“端水来,我要洗漱。”
去抬水的人还没有回来。
绿杨硬着头皮说了,请刘悯稍等。
刘悯没有说什么,脸色也十分平静。
善来在他旁边站着,从这平静里咂出了一些别的味儿。
刘悯收拾过,就熄灯要睡,善来当然也得熄灯陪睡,只是白日里才睡过,不怎么好睡,看了许久屋顶,才将将有了些许睡意,就是睡着了,也睡得浅,随便一点声音都能把她吵醒。
她张着眼,一动不动地听隔扇另一边传过来的低低的啜泣。